擊衙門的人群之中,有一個漢子開口問道:“王管家,這麼多人,咱們還幹不幹?”
“哼哼……你怕了?”王管家捋著山羊鬍,老神在在。
“主人待小人如再生父母,小人豈會怕?”
“不怕就好,就怕沒人看熱鬧,看熱鬧的人越多越好,若是看熱鬧的人少了,我還怕事情鬧不大,無人知。今日這般場面正好,就把這汴梁捅破嘍,看那狗官如何收場。”
“還是王管家高明,難怪主人讓您老當管家呢,您老就不是我們能比得上的。”
“別拍馬屁了,叫大家都準備好,待叫罵得差不多了,就要一起衝上去,衝上去的時候可別慫了,誰慫了,往後就滾出家門,自謀生路。”
“王管家放心,咱們宅子裡,可沒有一個慫貨,今日如此人多勢眾,那狗官還敢在天子腳下動兵殺百姓不成?”
“就是這個理!只管往前衝,有人攔就打,到時候回家,主人自有重賞。”
前面已然叫罵了一會,甚至已經有推推搡搡了,只是那些軍漢的大木盾著實厚重,零星的衝突是破不開防禦的。
若不是在這汴梁城,若不是天子腳下,若不是眾目睽睽。許多事情早就計劃妥當了,哪裡還需要這種讓衝突慢慢升級的戲碼?人聚好,一聲令下,往裡衝就是。
不過話說話來,也是要有眾目睽睽,萬一那甘奇是心狠手辣愣頭之人,真有過火併,那一定得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才能捅破天去。
所以這一切,做戲都要做全套,做給汴梁百姓看,做給滿朝文武看,做給皇帝陛下看。
反正就是要出大事,不論甘奇如何處理,這大事都要出。甘奇不下令,不阻攔,也得出大事,至少要讓商稅之事在甘奇手上失敗。若是甘奇下令阻攔,痛下黑手,那就更是大事了。
反正今日,就是要甘奇倒黴,如何也脫不了困。
這是死局。
這是由高人設計的必死之局。
設計必死之局的高人,此時正在家中與另外一人喝酒。
稍稍喝多一些,這高人開口說道:“田相公,著人唱一曲如何?”
田況田相公點點頭:“但憑韓相安排就是。”
韓琦韓相公抬手一招,話都不用說,自然有人去安排好。汴梁城內的達官顯貴,都會在家中養一些歌舞伎。
“韓相高明啊,如此一招,便也斷送了甘奇的前程,還能把他辛勤謀劃的商稅之功勞奪在手中,下官差韓相甚遠,還得多多學習。”這話也說得不假,韓琦但凡親自出手,不論是上次對狄青,還是這次對甘奇,所設之局,那都是死局。
上次狄青,韓琦竟然能把朝廷運糧的船直接沉到江裡,如此逼著狄青乖乖入甕,那時候的狄青,權沒權,糧沒糧,大軍正在貧瘠之地,路途還遙遠。若不是甘奇用詐騙之法,狄青的項上人頭只怕早已落地。
今日甘奇,哪怕躲回老家,也躲不開這一遭良民百姓被逼無奈的亂事。官逼民反的大戲,反都反起來了,他甘奇還如何躲得過去?
韓琦很是自得,卻擺擺手:“小道爾……”
“於韓相而言是小道,於下官而言,那是拍馬難及。”田況這是馬屁,但也不全是馬屁,心中其實還真有點佩服,不僅佩服韓琦的果斷,也佩服韓琦拉攏人心的手段,那些官員為何願意為韓琦做這件事情?這就是厲害之處。
此時唱曲的姑娘進來了。
韓琦開口問道:“田相公要聽何曲?”
“韓相點就是。”
韓琦點點頭:“唱一曲甘奇作出的新詞牌,就是那個……那個……”
“相公,可是《皂羅袍》?”姑娘問道。
“對,就是《皂羅袍》,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兩句寫得極好,這甘道堅,才子也!”
“年輕俊彥也,奈何夭折!”田況笑答一語。
姑娘點著頭,調著弦,已然開唱。
商稅監門外,衝突已然升級,一觸即發。
有位管家在人群中擠了擠,聽得另外一人幾句話語之後,連忙又擠回原處,狠厲一語:“提好棍棒,聽我下令,馬上就要衝進去了。”
左右十來個漢子,皆是一臉緊張,卻也把手中的棍棒使勁攥了攥。
一場禍事,一觸即發了。
外面看熱鬧的人群中,崔二爺忽然回頭與茂哥兒笑道:“茂哥兒,你不是喜歡用石頭砸人的嗎?今日再砸幾下如何?”
茂哥兒聞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