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相公日子逍遙,心情舒暢,迎來了當朝御史中丞司馬光。
司馬光再來,面無表情,讓他做那前倨後恭的事情,他是做不來的,落座之後也無茶水,便也直白開口:“陛下召甘相公入殿商議兵事。”
甘奇倒也不是那得理不饒人的人,卻是脾氣也不好,答道:“勞煩司馬中丞回去稟報,就說在下守孝在家,不便參與公事。”
司馬光氣得想罵人,他看著甘奇,卻又發不得怒,唯有再勸:“陛下奪情,事關重大,還請甘相移步入殿。”
“不合適,聖人子弟,豈能不孝?你便去與陛下覆命,就說我甘道堅實在不便。”甘奇一邊收拾著自己的袖子一邊答道。
官員不聽皇帝的話語,這是大罪,但是有宋一朝,官員不奉召卻又是常事,特別是仁宗朝,官員躲起來不去當官的事情不少,比如包拯,就常幹這種事情,以為明志。
司馬光面色憋得通紅,拳頭捏得緊緊,讓他這麼一個人笑臉說什麼諂媚好話,那是不可能的,他就這麼憋著,也不抬頭看甘奇,彷彿又受了氣正在忍。
但是在甘奇看來,司馬光此時就像是一個小媳婦一樣,反倒有趣好玩。
甘奇又道:“看司馬中丞面色,若是內急,只管去。”
“下官並不內急,殿上文武百官,還有陛下,都在等著甘相公去商議十萬火急之兵事,還請甘相公以大局為重。”這已經是司馬光能說出來最低三下四的話了。
甘奇卻站起了身,並不理會司馬光,而是走到門口,抬頭看了看天色,慢慢說道:“風和日麗,當真是一個好天氣,人生在世啊,你以為你看透了的,卻不知自己連皮毛都不懂。司馬光啊司馬光,要說治國之道,你還差得遠,要說大局為重,你也不懂什麼是大局。說起來,我其實不討厭你,奈何你總是做一些讓人討厭之事。”
司馬光憋著臉,一言不發。
“其實我不想為難你,只是覺得你沒有治國理政之才……”甘奇搖著頭,慢慢往院子裡走。
司馬光也不抬頭去看甘奇,甘奇這麼一番話,他心中自然聽得不舒服,奈何這是甘奇真心之語,司馬光真不是治國理政之才,他是治學之才,好好寫史書更適合他。
司馬光生氣是生氣,奈何這種時候,他又只能忍著,滿朝相公官家都在等,怎麼樣也還得勸一勸甘奇去上朝。這也是他的行事方式,君王所託,不敢不從,家國大事,更不敢亂來。保守迂腐,其實也有保守迂腐的優點。他不會為了一時氣憤,真是把事情給攪黃了。
他就低著頭,憋著,再憋一會,當開口再說幾句難以出口的好話去勸一勸甘奇。心中也自我安慰著,若不是皇命在身,他打死也不會來找這個小人甘奇,割袍斷義便是割袍斷義。
又憋了一會,君子司馬光起身抬頭,看一看甘奇在哪,準備再去勸一下。他本以為甘奇在院中,奈何出來一看,甘奇不再院中。
司馬光又左右看了看,他以為甘奇躲起來不見他了,不免有些著急,開口喊道:“有人嗎?來人吶!”
甘霸從頭前回廊出來了,張著大嗓門問道:“什麼事大呼小叫的?”
被一個粗魯漢子呵斥了,司馬光也來不及發怒,立馬問道:“你家相公呢?去何處了?”
甘霸怒目一瞪:“不是你來請我家相公的嗎?你緣何還在這裡?”
“什麼?你家相公去哪裡了?帶本官去尋。”司馬光脾氣也不好。
甘霸幾步近前:“你這鳥廝,莫不是討打?我家相公剛才出門都上車進宮去了,你卻還在這裡尋,莫不是故意耍弄我?看來你真是討打!”
說著甘霸就上來了,拳頭揮了揮,作勢要打人。
司馬光倒是沒想著要捱打,而是大驚:“什麼?他進宮了?”
一邊驚訝,司馬光一邊往外跑,門口還有他的馬車,出門就上車,口中連連說道:“快快快,皇城,快走。”
甘霸還罵道:“鳥廝,算你跑得快!”
司馬光算是被甘奇耍弄了一下,不過他也不氣,終歸是把皇命辦妥了,唯有不斷催促車架加速。
甘奇先進了大殿,司馬光入皇城之後,一路飛奔,氣喘吁吁之間,算是與甘奇前後腳來了。
甘奇入殿,許多人心中都尷尬,包括皇帝趙曙。
甘奇一身素色儒衫,大步往前,一直走到最頭前,就在富弼身後入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看著他慢慢往前走,看他躬身見禮。除了曾公亮,全場沒有一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