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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秦瑞亭答應了一聲,耐心地等下文。只是沈雲祥沒再說什麼,扭過頭繼續趕路。

待走到牛車旁,那老牛正蜷縮在地上打盹,趕車的少年不見蹤影,少年戴的圍巾胡亂纏在牛犄角上,成了一個大疙瘩。

秦瑞亭小聲嘟囔一聲:“媽的!到底是沒了!”沈雲祥轉頭問:“他人呢?”

秦瑞亭笑笑:“沒事兒,就是該去哪去哪了。”他把圍巾解下來,仔細給沈雲祥圍上,從腦門裹到下巴:“晚上冷,別吹壞了。”

沈雲祥想要往後避,但隨即站住腳步,低著頭開始笑,他笑得不開,白色的霧氣嗞嗞從牙縫裡往外跑。秦瑞亭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受他感染,也開始笑,一邊笑一邊看沈雲祥,覺得他就像雲彩裡的月亮,卻心甘情願倒映在自己這條髒水溝裡,心裡一動,就忘了笑,咧著嘴盯著沈雲祥看。

沈雲祥被盯得有些毛,拉下秦瑞亭的手:“傻樂個屁,走吧。”

與秦瑞亭在一起,時常讓沈雲祥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天生就是從泥土裡生出來的,然而他太過於清醒地認知這種感覺的錯誤,他所表現出的鄉土氣和粗俗,在倍感舒爽的同時,更讓他看清自己與秦瑞亭的不同——他是樹尖上的綠葉,他肯往下飄,秦瑞亭這根小草棍得覺得蓬蓽生輝。

深夜的荒野沒有一絲燈光,滿目盡是沉默而濃重的黑,秦瑞亭的車趕得快,把他凍得腮幫子直打哆嗦,沈雲祥不太冷,就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問:“怎麼,二爺,這麼一會兒就出來找我,看不見我就活不下去了?”

秦瑞亭道:“嗯,你不在一會兒我就受不了,在店裡看什麼都像你,最後一想:那還等個屁啊,直接去找吧,然後我不就來了嗎。”

沈雲祥無心扯皮,淡淡道:“可是外面都在抗日,很多人都沒有活路。”

秦瑞亭沉默半晌,然後笑道:“你也別想太多,人各有命……生死由天。”

沈雲祥搖搖頭:“生死不在天,在人。”

破牛車吱吱呀呀,顛得沈雲祥昏昏欲睡,他在半夢半醒間,看到了百人客棧融融的燈火,其中荒唐的擺設,纖細婉轉的唱腔,還有秦瑞亭胸前的蒼龍,這一切好像一束模糊不清的燈光,將他引入一片與世隔絕的詭異天地。儘管他身處的世界盡是無邊的黑暗,但這幾枚孤星,已經給了他頂天立地的燦爛。

秦瑞亭見後面沒了動靜,叫道:“喂!沈先生,別睡,別感冒了,回去再睡,啊。”

牛車越過一塊石頭,猛然一顛,沈雲祥被嚇得一激靈,嘟囔道:“別吵,囉不囉嗦。”

秦瑞亭哭笑不得:“我還囉嗦吶,你見過比我更好的人嗎?”

沈雲祥小憩不成,存心抬槓:“怎麼沒有,我剛來客棧那天都聽見了,有人在拉二胡,那調子才叫正宗!”

秦瑞亭一愣,隨即心花怒放:“呦,沈先生連什麼叫正宗都知道啊?那可真是那什麼,承蒙抬愛啊!”

沈雲祥挺直了腰背:“那天的是你?”見秦瑞亭不搭話,又追問:“是不是,是不是你?”

秦瑞亭心情奇好,在前面哼著小曲兒,就是不說。沈雲祥重新靠下,摸了摸懷裡的信封,覺得穆玉卿和秦瑞亭都是很好的人,那麼不管他們是什麼,還不都一樣,這都不是個事兒。

☆、第七章

回到客棧,秦瑞亭去安頓那陪沈雲祥折騰了一天的老牛,沈雲祥怕冷,三步並作兩步衝回店裡。深夜大堂空無一人,翻起的長凳和乾淨的地面隱藏了平時混亂的熱鬧場面。

沈雲祥望著空空的小戲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空虛,回首那塊玉佩,他想明白了很多可有可無的細節,譬如為何客棧只有在晚上才那麼熱鬧,為何客棧門前鞍馬稀落雜草叢生,為何區區一個客棧,可以積累下如此繁而雜的財富,以及穆玉卿走之前的話:“我們很羨慕你,你有我們沒有的東西。”

他是個大活人,他可不是有他們沒有的東西嗎!

門外小風一刮,沈雲祥一縮脖子,一陣風似地衝回樓上。沈雲祥進了屋,點了燈,對著那搖搖曳曳的火光讀信。信的內容沒什麼說道,只是對他表示了感激之意,並邀請他去西北參與密碼破譯工作。

“國家已至危難之際,吾輩責無旁貸,只能傾盡所能,守護泱泱華夏的萬里河山……

“日軍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中華兒女自當用血肉之軀,築成保護國人之鐵壁銅牆,早日走向自由勝利……”

沈雲祥長嘆一聲,將信摺疊收好,衣服懶得脫,半靠在床上發呆,過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