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說到這裡他忽然福至心靈,立刻壓低了聲音問:“可是要屬下把人都趕走?”
孟淵的眉頭跳了跳。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吳鉤這廝整天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壓著火氣,眉毛已經蹙了起來:“你前幾天查出來的東西可在身上帶著?”
吳鉤愣了一會才明白孟淵說的是什麼,忙一迭聲地道:“帶著呢。屬下時時都帶著,就怕主子要用。”他一面說著一面便在身上掏摸了一番,便摸出一張紙來。
孟淵抓過他手裡的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吳鉤如同得了聖旨一般,麻利地“哎”了一聲,立刻又一溜煙地飛跑回了轉角,繼續去當山壁里長出的人頭去了。
傅珺只見那孟淵的長隨飛奔而來,又飛奔而去,那模樣倒有幾分滑稽,她忍不住又是唇角微彎。連眼睛也笑得彎了起來。
孟淵的長眉又蹙緊了些。
吳鉤有什麼好看的。也不知她笑些什麼。
傅珺覺得,孟淵身上的氣息又像是有些冷了。
不過,他仍是走在她的外側,走得很慢、很慢。
傅珺將視線調遠了一些。
他們已經快要走到山路的拐角處了。落霞亭的飛簷已然在望。隱約的說話聲與笑聲也隨風送入了耳畔。
就這麼說說走走。這一段看上去綿長不絕的山路,竟也行至了盡頭。
傅珺側首看了看身旁的孟淵。
他仍舊擋在山路的外側,玄青色的袍角在初春的風裡翻飛著。漆黑的發亦被風拂亂了一些,有幾絡碎髮便垂落了下來,順著他的額角落至下頜,在風裡不時拂動著。
傅珺心頭湧出異樣的感覺。
她飛快地轉開了眼眸。
孟淵並未發現傅珺的異樣。
他的視線一直凝在前方如翼的亭子上,暗中卻捏緊了手裡的紙。
還是等一會再把東西給她吧。他很快便做出了決定。一面將紙藏進了袖中。
再過一會,等到單獨見面的時候,他再將東西給她,再與她好好說幾句話。
孟淵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涉江舉眸看了看走在前頭的一雙男女,一時間卻是有些躊躇的。
大漢朝的民風自來就不算拘謹,每年上巳節還有公然在水邊約會的男女,金陵城中的貴女亦多有攜男伴出遊的。
孟淵與傅珺同在白石書院就讀,春時踏青結伴而行,乃是一件既風雅又有趣的事情,且身後還有一堆丫鬟隨從跟著,並不算逾矩。
只時,便這樣看著自家姑娘與那孟家的少公子比肩而行,那一雙背影看上去又是如此美好,涉江卻有些擔心起來。
這孟少公子據說乃是外室子,從身份上看,與自家姑娘可差了好些了。涉江不由擰起了眉頭。
待回去之後,少不得她還要好好提醒姑娘一句,免得這件事聽在外人耳中,又要落下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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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時節原為暮春。只是金陵城的春天向例是來得晚些的,所謂的陽春三月,在棲霞山上也只得一個模糊的影子。那漫山遍野的新綠仍是清嫩一片,茜照山莊裡最是春深之處,除了七里香的細碎甜香之外,便唯有半月湖畔的幾樹梨花了。
那半月湖邊的梨花此時正值花期,於料峭春風裡開了滿樹,宛若細雪輕絮,恍如碎玉飛瓊,偶爾幾瓣落英墜落在清澈的水面上,直叫人興起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慨來。
自落霞亭迴轉之後,眾人便又去了半月湖賞花。馮薇準備得十分充足,特意呈上了去年才釀成的桃源曲,又有新鮮果點若干,皆裝在巴掌大小的纏絲瑪瑙碟裡,還在樹下設了錦褥繡帳,供貴女們閒坐。那些公子們則另設了大塊的素氈,還叫人抬了鐵架子烤了新鮮鹿肉來吃。
傅珺略飲了幾口桃源曲,便推說酒上了頭,要出去散一散,也沒叫涉江等人跟著,隻身一人便往開滿了七里香的花圃而來。
孟淵早在花樹下等著了。
浩蕩的東風鼓動著他的袍袖,將細碎的花瓣吹落了滿地,委入塵埃。這滿園子的花香撲人口鼻、沾衣欲染。而遠處款款行來的那個纖秀身影,不知怎麼就讓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孟淵捏緊了手裡的那張薄紙。
微涼而粗糙的紙張摩挲著掌心,倒讓他的心神微微一凜。
傅珺已經向他款款屈身:“我來遲了,孟少公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