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此事確得從長計議方好。”
一聽李顯提起征伐吐蕃之事,張柬之的眉頭立馬便皺了起來,倒不是擔心李顯會大敗而歸,而是在煩惱無法在朝議中透過開戰的提議,概因如今的朝局已是泰半掌握在武后的手中,那婆娘防李顯都還來不及呢,又怎肯坐看李顯沙場見功的,至於太子那頭麼,只怕也是同樣的心理,而李顯的嫡系如今又基本被排擠出了朝堂,雖還有蕭潛、林明度等幾名大臣在,卻已是成不了大氣候了的,斷無法在朝議中取得優勢,若沒個特殊的際遇,縱使李顯再想,這戰怕也是打不起來的。
“此事恐須得在父皇身上著手方可,若不然,朝議恐難透過!”
張柬之能算得到的事情,李顯同樣也能,對於透過朝議的信心著實是不怎麼足,反覆盤算了好一陣子之後,微微地搖了搖頭道。
“聖上對外素來強硬,若論征伐吐蕃,陛下倒也久有此心,只是皇后娘娘那關卻是難過,若能令吐蕃人聚眾來攻,則事未必不可為。”
張柬之顯然是贊同李顯的看法,可說到解決的辦法麼,卻也同樣沒甚好主意,也就是順口提出了個不怎麼靠譜的建議來——自打咸亨三年秋一戰過後,元氣大傷的噶爾?欽陵所部便已是龜縮到了吐谷渾腹地,全面採取了守勢,僅僅只在兩國邊境部署了少量的兵力,也就是偶爾以“打草谷”的方式出兵騷擾一下唐境罷了,至於發動大規模戰爭麼,連番吃虧之下,噶爾?欽陵還真就沒那個膽量,要想讓其大舉攻唐顯然不太可能。
“聚眾來攻?唔,這倒是可行!”
正所謂言者無心,聽著有意,張柬之的隨口之言卻令李顯眼前突然一亮,心裡頭已是有了計較,這便眉頭一揚,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子明!”
“末將在!”
聽得李顯召喚,早已守候在書房外的劉子明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大步行進了房中,躬身應答道。
“傳孤之令,即刻召黑齒常之、李賀二將前來議事!”
李顯沒甚廢話,直截了當地下令道。
“諾!”
劉子明並不清楚李顯此令的意味何在,卻也並不多問,乾淨利落地應答了一聲,一轉身,徑自去傳二將不提。
“殿下,您這是……”
張柬之同樣被李顯的命令搞糊塗了,待得劉子明去後,便即有些子納悶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呵呵,姑且保密。”
有了開戰的主意之後,李顯的心情顯然是大好了起來,但卻並沒有立馬將內裡的蹊蹺說穿,而是巴眨了下眼,有些子頑皮地賣起了關子來。
“嗯?哈哈哈……”
張柬之跟隨李顯日久,自是清楚李顯在軍略上的能耐,這一見李顯已是一派成竹在胸的樣子,心裡頭懸著的大石頭便已是就此落下了地來,再被李顯那有些孩子氣的表情一逗,不由地便放聲大笑了起來……
打草谷,打的不是草,也不是穀子,打的是生命,特指的是吐蕃與大唐雙方互相劫掠對方邊民的行為,此名詞之來歷、起源皆已不可考,有一通俗的解釋便是吐蕃人逐草而生,對牧草自是有著別樣的感情,而劫掠大唐邊民可得之利益不少,故謂之為打草,至於大唐一方麼,漢人總離不開稻穀,但有劫掠所得,稱之為打穀子也似無不妥,自唐吐交惡以來,雙方之間這等打草與打穀子的事兒自是少不到哪去,每年少說也有十數起之多,流言傳來傳去之下,便形成了“打草谷”這麼個約定成俗的詞兒。
打草谷一詞雖俗氣得緊,實難登大雅之堂,不過麼,說到其間的血腥與殘酷卻比大規模戰爭更勝了幾分——無論是吐蕃還是大唐,每每逮住機會劫掠對方,從來不會有絲毫的仁慈可言,殺光搶光燒光不過是尋常事罷了,十數年下來,青海湖畔飄來蕩去的冤魂已是多不可數,尤其是“河西馬場”這麼個龐然大物崛起於河西北部之後,打草谷的戰事愈發慘烈了起來,為爭奪青海湖畔的秋季牧場,唐、吐雙方投入劫掠的兵力早由當初的百人不到的小規模衝突發展到瞭如今近千人的血殺,雙方雖是各有勝負,可從總體上來說,唐軍一方卻是落在了下風,倒不是唐軍不敢戰,也不是鄯州刺史程河東不善戰,而是因著鄯州騎兵攏共只有一千五百兵力,兵雖精,數量卻是實在少了些,面對著噶爾?贊婆一萬五千兵馬以及幾乎人人能戰的吐谷渾各遊牧部落之騷擾,難免有些個捉襟見肘之窘迫,好在吐蕃人唯恐徹底激怒李顯那個殺星,有意識地控制住了交戰的規模,唐軍方才能勉強保住一個平手之勢,只是在劫掠戰中吃虧不小卻也是不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