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吟詩的聲音並不大,聲線也偏低沉,可磁性的聲音裡自有種發人思辨的感染力在其中,聞者莫不低頭沉思,至於高宗麼,早已是止不住地老淚縱橫著,渾然不顧自身的形象,抽泣得滿臉都是淚水與鼻涕,便是武后也有些子眼神黯淡,不過麼,很快便已轉醒了過來,望向李顯的目光裡已是有著掩飾不住的肅殺之凶氣,只是這當口上,她縱怒,卻也不敢輕易再開言,也就只能是在心裡頭發著狠罷了。
“朕不摘了,不能再摘了,朕不能啊,不能啊……”
高宗是真的傷心了,他攏共就只有八個兒子,長子李忠被賜死,五子李弘被毒殺,眼下若是李賢再被賜死,接下來還要輪到誰來著,莫非真要摘絕抱蔓歸不成?
“父皇聖明,兒臣以為五哥雖是有大過,可能深刻悔過,已是善之善者,其罪雖大,卻也有可寬恕之道,理應給其以自新之路,所謂律法者,不外治病救人耳,豈有不與人自新之理,兒臣懇請父皇下詔,準五哥外放一地,以全其身!”
《黃瓜臺辭》本就該是李賢所作,可被李顯這麼一剽竊,李賢卻是沒機會再寫這麼首絕命詩了,不過麼,既然是用來救其一命,李顯心中可是半點愧疚之意都欠奉的,這會兒一見高宗傷心若此,李顯心中雖頗有慼慼焉,可卻絕不會放過這等趁機進言的大好機會,緊趕著便又是一躬身,言語誠懇萬分地進諫道。
“朕……”
高宗此際心情正自激盪,加之本就想救李賢一命,又怎會不同意李顯的請求,一抹眼淚,便要出口應允將下來。
“陛下,臣以為英王殿下此議大有不妥,須知國家自有法度,謀逆乃十惡之首,罪無可恕,賜三寶已是法外施恩,再要開釋便有浪恕之嫌,臣懇請陛下、娘娘明察!”
東宮謀逆案乃是武承嗣一手包辦的大案,也是其表現給武后看的一個大好機會,自是不願平白被李顯給生生攪合了去,此際一見高宗要準了李顯所請,登時便急了,也沒等武后暗示,便已是急吼吼地跳將出來,極力地反對道。
“陛下,武尚書之言雖是逆耳,卻是忠言,臣妾懇請陛下三思。”
武后生性堅忍,素來便不是個肯輕易認輸的主兒,自不願就此被李顯翻了盤去,這一見高宗瞪圓了眼,似有發作武承嗣之趨勢,立馬從旁插了一句道。
“哼!”
高宗雖在盛怒之中,可到底還是懼內,被武后這麼一打岔,雖不好再發作武承嗣,可心中又有著極度的不甘,這便陰冷地哼了一聲,臉色瞬間便已是黑得有若鍋底一般。
“武尚書開口言法度,閉口說的也是法度,想來必是懂法之輩嘍?”
高宗懼內不敢發話,可李顯卻是沒那個顧慮,絲毫不理會武后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之凝視,冷笑了一聲,雙目銳利如刀地逼視著武承嗣,陰冷地開口問道。
“這個……,殿下說笑了,下官自執掌刑部以來,一向兢兢業業,不敢有所疏忽,《大唐律》自是牢記在心的。”
武承嗣沒想到李顯居然毫無忌諱地當庭將矛頭對準了自己,登時便被李顯身上的煞氣衝得一噎,可又不願弱了自家士氣,這便陪著笑臉地應答了一句道。
“如此甚好,孤有一疑問,還請武尚書代為解惑,不知武尚書肯否?”
李顯不屑地笑了笑,一派隨意狀地追問道。
“這個,這個……,呵呵,這個自然,殿下請說,下官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顯倒是問得隨意,可武承嗣卻是不敢輕易接招,支吾了兩聲,拿眼望向了高坐在大位上的武后,見武后不動聲色地點了頭,這才故作豪邁狀地應承了下來,只是心還是虛得很,臉上的諂笑著實僵硬得緊了些。
“那好,孤先前聽武尚書言辭鑿鑿,認定東宮一案已是真相大白,全案皆已審結,再無疑點,可是如此?”
李顯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淡然地往下追問道。
“確實如此,不知殿下此言何意?莫非是還有甚疏漏麼?請指教!”
武承嗣原本繃緊著神經,怕的便是李顯問出甚古怪問題來,此時一聽李顯居然問的是案情,心中自是大定了下來,自忖此案已是盡在掌握之中,也不怕李顯能翻了案去,不單給出肯定的答案,還反過來將了李顯一軍。
“疏漏?原來武尚書還知道此案有疏漏?呵呵,孤還真有些小瞧了爾了麼?”李顯對武承嗣這等沒有絲毫操守可言的貨色向來是深惡痛絕得很,姑且不提前世的那些恩怨,就衝著其是武后的狗腿子這一條,李顯便沒打算給其留半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