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襤縷。天空灰濛濛的,大海那邊像個珍珠,但對面的山頂上一種血紅的顏色正在彌散,隨後變得生機勃勃,天很快就要亮了,金黃、湛藍的一天,現在正是美好的季節。布里蒙達卻什麼也看不見,她垂著眼皮,還不能吃口袋裡裝著的那塊麵包,他們想讓我做什麼呢。
是神父而不是巴爾塔薩爾想讓她幹什麼,巴爾塔薩爾和布里蒙達一樣幾乎一無所知。下面,能隱約看到陰影中的一道道壕溝,想必教堂就建在那裡。那裡的平地上慢慢聚集起一群群的人,他們點著黃火,熱一熱頭一天的剩飯開始這一天,過一會兒就要喝那些大木盆裡的湯,把粗麵包泡在場裡,只有布里蒙達必須等到可以吃的時候。巴爾託洛梅烏·洛倫索神父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布里蒙達,還有你,巴爾塔薩爾;我的父母在巴西,我的兄弟們在葡萄牙,所以說我有父母兄弟,但幹這件事兄弟和父母都沒有用,只能求朋友;你們注意聽,我在荷蘭知道了什麼是乙醚,乙醚不是通常說的和學校講授的那種東西,透過鍊金術是無法得到的,要想得到就必須到它所在的地方去取,也就是說在天上,那麼我們就必須飛行,而現在我們還飛不起來;但是,乙醚這種東西,現在請你們非常注意,注意我下邊的話,乙醚這種東西在升到空中支撐星辰和供上帝呼吸之前存在於男人和女人體內;這麼說就是靈魂了,巴爾塔薩爾得出結論;不對,起初我也以為是靈魂,以為乙醚原來是由死亡從人體中釋放出來、但尚未經過本日審判的靈魂形成的,但是,乙醚不是由死人的靈魂構成的,而是由,請注意聽,而是由活人的意志構成的。
下面,人們開始往壕溝裡走,那裡邊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神父說,我們體記憶體在著意志和靈魂,人一死靈魂便離開,到審判靈魂的地方去,至於究竟在哪裡,誰也不知道,但意志要麼在人活著的時候脫離人體,要麼死神把它與人體分開,它就是乙醚,所以說是人的意志支撐著星辰,上帝呼吸的是人的意志;那麼,我該做什麼事呢,布里蒙達問道,但心裡在猜想得到什麼回答;看人們身體中的意志;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意志,正如從來沒有看到過靈魂一樣;你看不到靈魂那是因為靈魂是看不見的,沒有看到過意志是因為你沒有設法看到;意志是什麼樣的呢;是一團密雲;什麼樣的一團密雲呢;看到以後你就認出來了,你試著看著巴爾塔薩爾吧,所以我們才來這裡嘛;不行,我已經發過誓不看他的內部;那麼就看我吧。
布里蒙達抬起頭,望了望神父,只看到了以往看到的東西,人們的內部比外表更加一樣,只有生了病的人才有不同;她又看了看說,什麼也看不見;神父笑了笑,或許我已經沒有意志了,你再仔細看看;看到了,我看到了,在胸口有一團密雲;神父劃個十字,感謝上帝,現在我可以飛翔了。他從旅行背袋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瓶,瓶底貼著一塊黃色琉璃;這種搖拍又稱龍延,它吸引乙醚,你把它一直帶在身邊,到了人多的地方,比如宗教遊行、火刑判決儀式、這裡的修道院工地,只要看到密雲要從人們身內出來,這種事經常有,你便拿著開啟的小瓶靠近他們,意志就收進去了;要是裝滿了呢;瓶子裡裝一個意志就滿了,但意志有個揭不開的奧妙,只要能盛得下一個,就能盛得下一百萬個,即一等於無窮無盡;那我們幹什麼呢,巴爾塔薩爾問;我先去科莫布拉,到時候我從那裡捎信來,接到信以後你們就去里斯本,你造那個機器,你收集意志,到了飛行那一天我們3個人見面;讓我來擁抱你,布里蒙達,不要離得這麼近看我;我來擁抱你,巴爾塔薩爾,再見。神父騎上騾子朝山坡下走去。太陽從山頂冒出來了。吃麵包吧,巴爾塔薩爾說;布里蒙達回答說,現在還不吃,我先看看那些人的意志。
12
作完彌撒回來,人們坐在廚房屋簷下面。天上偶爾出太陽,但下著濛濛小雨,秋天來得早,伊內斯·安託尼婭對兒子說,別在那兒了,會把你淋溼的,但孩子裝作沒有聽見,那時候男孩子們已經有這個習慣,有的還明目張膽地頂撞大人呢;伊內斯·安託尼她說了一次便不再堅持了,既然3個月前小兒子死了,現在何必要訓斥這個兒子呢,讓他在那兒玩吧,你看他玩得那樣開心,赤著腳站在院子裡的水坑裡,但願聖母保佑他不得置他弟弟於死地的天花。阿爾瓦羅·迪約戈說,我已經答應,到王宮修道院工地幹活,剛才他們就是正在談論這個話題,做母親的一直想著死去的兒子,這樣可以分散她的心思;還好,心理負擔不會太重,不致於像瑪爾塔·馬麗婭的痛苦那樣無法忍受;瑪爾塔·馬麗婭那頑固的肚子疼像被劍刺穿了一樣,如同人們所說的劍刺穿了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