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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來,還能怎樣小心呢;各方面都要小心,不要忘了;放心吧,女人,我的那一天還沒有到;我放心木下,男人,那一天總是要到。

他們來到教堂前的大廣場上,教堂的身軀拔地而起,直刺雲天,俯視著工程的其他部分。而將來是宮殿的地方剛剛建成了第一層,它的兩邊豎起了幾座木製建築,不久後的慶典就在那裡舉行。這麼多年的工作,13年,才修起這麼點東西,一個尚未完工的教堂,修道院的兩翼才建到第三層,其餘部分的高度不及修道院的大門,一共需要300間修士寢室而現在剛剛建了40間,並且還沒有竣工,看起來這似乎不可思議。看起來很少但實際上很多,如果不是太多的話。一隻螞蟻到打穀場抓住一個稻穀皮,從那裡到螞蟻窩是10公尺的距離,男人走起來20步,但這個稻穀皮走這段路的是這隻螞蟻而不是那個男人。馬芙拉工程的弊病在於是由人來建而不是由巨人來建;如果想用這項工程以及過去和未來的工程證明巨人乾的事人也能幹,那麼就應當承認要和螞蟻用同樣多的時間,對每樣東西都必須從其合理的比例來考慮,螞蟻窩和修道院,石板和稻穀皮。

布里蒙達和巴爾塔薩爾走進聖像圈裡。月亮照在聖徒塞巴斯蒂昂和聖徒維森特這兩個大雕像的正面,他們兩個中間是3位女聖徒,接著是那些身體或臉面開始處於陰影中的聖像,聖徒多明我和聖徒伊納西奧完全被遮在黑暗之中;最嚴重的不公正是聖徒弗朗西斯科·德·阿西斯所受的待遇,他本該在最光亮之處,站在他的聖女克臘拉旁邊,應當這樣做並非暗指他們之間有什麼肉體交易,況且,即使有的話又有什麼關係呢,人們並不因為這種事就不能成為聖徒,有了這種事人們才能成為聖徒。布里蒙達一個一個地看,盡力猜測,有的一眼就能認出來,另一些需要看很久才能猜中,還有一些怎麼猜也沒有把握,另外的一些則像鎖著的箱子一樣,無從猜起了。她知道,聖徒維森特底座上的那些字母和符號清楚地說明他的名字,但那是學識字的人用的。她用手指摸了摸那些直線和曲線,像個還沒有學會識別凸型字母表的盲人一樣,布里蒙達不能問那雕像,你是誰呀,盲人也不能問一張紙,你說的是什麼呀;只有在當年布里蒙達問你叫什麼名字呀的時候,巴爾塔薩爾能回答說,我叫巴爾塔薩爾·馬特烏斯,“七個太陽”。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作出回答,遲遲不來的是提問的時機。一大塊孤孤單單的雲從海上飛來,在明亮的天空顯得那樣無依無靠,在整整一分鐘裡遮住了月亮。雕像都成了形狀模糊的白色影子,失去了輪廓,沒有了表情,彷彿雕塑家的刻刀尚未找到以前的大理石塊一樣。他們不再是什麼聖徒或者聖女,而僅僅是原始的存在,不會說話,失去了雕刻家賦予他們的能力,完全回到原始狀態,渾沌狀態,就像站在他們中間的這個男人和女人一樣,溶進了黑暗之中,而這兩個人不是大理石做的,而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們知道,沒有比人的血肉之軀更易於和地上的影子相混淆的了。在緩緩飛過的大塊雲彩下面,站崗計程車兵們升起的黃火看得更清楚了。遠方,馬德拉島模糊一片,像一條巨龍臥在海上,正用4萬個風箱呼吸,那是正在睡覺的4萬人,還有在醫療站的那些可憐的人們,醫療站沒有一張帆布床空著,除非護士們抬走幾具屍體,這個累死了,這個長了個瘤子,這個正在吐血,這個昏厥了,不能動彈,很快就完蛋。雲朝陸地裡飛去了,這只是一種說法,朝陸地那邊飛去了,即朝農村飛去了,當然,人們永遠不能知道,當我們不再春雲彩的時候,當雲彩隱沒在那座山後面的時候,它究竟去幹些什麼,很可能鑽進地裡,或者落到地面上,誰也猜不出它在地上孕育什麼奇特的生命或者罕見的法力;布里蒙達,我們回家吧,巴爾塔薩爾說。

他們離開了又被月亮照亮的眾神雕像,開始下坡朝谷地走去,這時布里蒙達回頭看了看,那地方像鹽一樣閃著磷光。她側耳細聽,發現他們在嘟嘟嚷嚷地談話,大概是在開教士會議,進行辯論或者審訊,或許是他們被塞進潮溼的船艙與老鼠為伍或者擁在甲板上從義大利出發以來的頭一次開會,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全體一起在月光下談話了,因為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分別放進各自的神龕,有一些再也不能互相對視,有一些只能斜著眼相看,另外一些則還能望著天空,這似乎是對他們的懲罰。布里蒙達說,這樣對待他們,讓他們這樣站在那裡,大概當聖徒也是件不幸的事,如果說這叫成神,那麼被判罪又該怎樣呢;可他們是雕像呀;我倒喜歡讓他們從石頭上下來,成為像我們一樣的人,因為總不能和雕像說話呀;誰知道沒有外人的時候他們會不會說話呢;這我們可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