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趙普的聲音和說話腔調太有特色了,那十個士兵顯然動搖了那麼一下,仰起臉朝著樹影的方向看,想要看清楚是誰!
他們看不清趙普,趙普卻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站在五里亭外,那十個等著被“賣”的人。
這些人的確各個身材健碩,年歲也在三十歲以下。趙普這人有個毛病,他不想記住的人記不住,但是想記住的卻能記得很牢靠。
軍營之中趙家軍眾多,十幾二十萬人就算一個個排隊從眼前走過也要走好幾天,誰能記得住?所以大家都認識趙普,趙普卻不可能認識所有趙家軍。不過他會想盡辦法在他空閒的時候,把每一個士兵都看上一眼,儘量記住。
曾經又一次打混戰,趙家軍一千將士穿著敵軍的衣服先混入地方陣營,後來本方軍隊一攻打進來,先遣軍撤退太慢,於是混在一起了。先遣軍還穿著敵軍的衣服,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此時,趙普一馬當先殺進來,竟然把自己人都認出來了,最後戰事結束,先遣軍都被趙普很好地讓開了。他身後的兵馬也早就聽了他的指使——趙普有意留下不殺的就是自己人!於是那一場亂仗,竟然沒有傷到一個自己人,這也是他的一種本事。
另外,對於那種犯了軍紀被逐出軍營,或者立了大功升遷計程車兵……趙普的印象會更深刻些。
這幾個人,趙普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他們曾經是趙家軍計程車兵,且都是受了軍紀處分之後,被驅逐出軍營的。
展昭蹲在樹上,和白玉堂一起,起先兩人的確集中精力看了一下情況。可白玉堂眼前藍色的衣袂一飄,展昭眼前白色的袖子一晃,兩人就又分心了。
展昭看到眼前白玉堂放在樹幹上撐著身體的胳膊,就想湊過去靠一下。白玉堂見他靠自己胳膊,又想伸手幫他理一下被晚風吹得微亂的頭髮。
兩人蹭了兩下就差點又粘到一塊兒去了,還好看到趙普的神情,被他那股子氣場影響了一下,兩人也沒心情再鬧了……
趙普此時的神情非常複雜,有惱火,這的確是需要惱火的!但也有幾分自責在……這種神情是展昭和白玉堂以前從沒見過的。那個狂妄自大的趙普竟然會自責、會後悔!他覺得那些被驅逐士兵所遭遇的不幸,自己要負一定的責任麼?
那蛇頭看到趙普只是站在樹下不說話,似乎是在審視這邊的情況,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時候,月上中天,四周忽然亮了一些。
月光透過樹梢灑下,趙普的臉在月光下,露出了一些來。
灰眼修羅平日不太明顯,但在晚上卻會很不同——趙普那兩隻不一樣顏色的眼瞳,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不一樣的亮度。遠遠看過去,說不出的詭異!
“呵……”
那蛇頭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那十個士兵卻是一眼認出來了,倒抽了口冷氣後面面相覷。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小聲說,“他們好像認出來了!”
白玉堂輕輕點了點頭,大半夜看趙普的確夠驚悚的,據說他打仗的時候夜襲還有被他眼睛嚇死的人。真難為公孫還一天到晚大半夜捧著他臉端詳,還說眼睛長得真漂亮,趙普每天被他這麼灌**湯,難怪千依百順。
蛇頭注意到了身後幾人的變化,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上前一步,“你是什麼人?”
趙普從樹叢裡走了出來,站在了月光下。
“王爺……”幾個士兵立刻亂了陣腳,最後都跑出來給趙普跪下行禮,“元帥!”
趙普眉頭微微皺起,站在那裡沒動,神色卻是更加複雜。
“趙普很不開心吧。”展昭輕輕嘆息,“趙家軍一直都是他的驕傲。”
白玉堂看到這裡,突然問,“其實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幾十萬人,會都聽一個人的話?”
展昭笑了笑,“這有什麼?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聽皇帝的話麼?”
“這種聽話,和趙家軍的聽話是兩回事。”白玉堂搖了搖頭,“明明被趕走了,下場很悲慘,卻也不恨他,還很怕他,軍營和江湖,果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
“噗……”
白玉堂正在不解,身邊展昭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麼?”白玉堂看他。
“哦,我以前一直在想,那白耗子一直活得那麼囂張,有沒有什麼事情能困擾他?”展昭搖頭,“原來你也會被這種無聊的事情困擾到。”
白玉堂像是明白了什麼,點點頭,“貓兒,我明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