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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竹千代緊緊盯住義元,沉思。連義元都對此事如此重視,可以想見它有多麼重要——雖然竹千代已猜測到事情的重要性,但還是沒能領會義元的意思。他只弄明白一點:義元決不會向自己的內兄——甲斐的武田讓步,更不會屈服於他的舅父——相模的北條。

“因此,我希望你能夠努力,成為一員猛將,直到我認為你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守護岡崎城……那之前,我會保護好你。這也算我回報你父親的情義。”義元語氣嚴厲地說到這裡,忽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微笑道:“你說沒有任何人挑唆你……但如真有人指使你,你有必要好好訓斥你的家臣。你成了我的外甥女婿,卻不能儘早返回岡崎城,反而要長期滯留。我怎會輕易讓心愛的外甥女婿隨便離開呢?你的家臣們可能會說要帶你回岡崎城舉行元服儀式,但我不同意。我會尋機為你舉行儀式。即使舉行了儀式,我也不會放你回岡崎城,我要待你成長為可以保護岡崎城的大將。我的一番苦心,你明白嗎?你去告訴他們,休要胡鬧。”

竹千代凝視著義元,眼睛睜得越來越大。他知道家臣希望儘早迎他回岡崎城。義元的意思好像是說,岡崎的家臣們認為,只要竹千代成了義元的外甥女婿,就可以快點回去了,但他義元卻更加不願意。

外甥女婿?他歪頭想著。只聽義元又道:“但是話說回來,你還真有幾分不一般。”

“……”

“阿鶴雖是我的外甥女,到底是匹烈馬……連我都認為,替她找夫家頗為棘手,況且她年齡也不小了,但你卻說她不是烈馬。小小年紀,竟然輕輕鬆鬆地馴服了她。哈哈哈!”

竹千代像是捱了當頭一棒。他這才明白義元話中的深意。他明白了義元所謂的“烈馬”,不足親永馬廄裡的馬,而是阿鶴。

“大人!”竹千代高聲叫道。他全身冒汗。真是可笑!義元認為竹千代已和阿鶴私訂終身,於是義正詞嚴,而竹千代卻在想著馬廄裡的馬……竹千代想說義元誤會了,但終是忍住。他的內心,各種想法如電光石火般激烈碰撞,不由生出警惕之心。這究竟是義元的誤解呢,還是一個陰謀?

若他回答不當,將被義元逼到更加尷尬的境地,那些為他嘔心瀝血、苦苦掙扎著的家臣們,將如何是好?

“哈哈哈……”義元放聲大笑,“看你臉紅成那樣,好好……不愧是阿鶴。”

其實,義元除了想向對方展示自己的度量之外,還饒有興趣地想從這個異常冷靜的小傢伙身上窺探一些女人的秘密。部分原因是義元自己的夫人也像匹烈馬,經常讓他感到手足無措,大概由於她是武田信虎的女兒,繼承了父親的勇氣之故。

“別碰我,去找你那些侍童吧。”

心情不快的時候,她總是直率地拒絕義元。因為曾經在寺院待過的義元耽於男色,寵幸許多侍童。這樣做的結果,是令義元更加覺得女人難以理喻,從而越來越喜好男色。侍童對於主人的感情是出於渴慕和忠誠,是一種奴隸式的獻身行為,但女人的感情卻絕非如此。女人喜歡耍弄手腕,爭風吃醋,且目光短淺。就連氏真,也開始厭煩起女人來,感慨“還是男人好”。在義元眼中,長大成人的阿鶴,是具有典型女人氣質的女子,而這三河的小傢伙,居然輕易就馴服了她。

“她最初是不是很老實,漸漸就不聽話了,或者,在你面前特別順從?”

竹千代一邊匆匆忙忙梳理自己混亂的思緒,一邊嘴上胡亂應著:“是。”

“是?那麼老實……最初是你主動搭訕的,還是她?”

“啊,這……”

“是阿鶴吧,她畢竟年齡大些。”

“不……是竹千代主動的。”

她和氏真一起坐在岩石上……一陣劇烈的衝動,讓他真想解釋這一切,但他很快在內心作出了決定。

他背後,是每天忍受著流民般的痛苦生活、一心盼望他能夠早日回藩的家臣們。他絕不能因言語不當而惹惱義元。既然義元喜歡那種事,誤解、撒謊又有何要緊?一旦作出決定,竹千代頓時心頭一鬆,“竹千代記性不好,已經記不大清了。”

“你這個小子,”

義元笑了,“好辯才,老成得像個老頭兒。如果不是你的家臣們唆使,你會輕易忘掉?”

“不關他們的事。”

“到底是誰主動的?”

“就請大人明察。”竹千代儘量扮出一個卑微的臣子的模樣。一定要忍耐……他叮囑自己,但同時,一絲霸氣湧上心頭,他鄙視眼前威鎮八方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