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氣已經非常溫暖,樹上掛滿了綠油油的嫩葉,士兵的鎧甲下都滲出汗來。
“好!我倒要親眼看看。焚香!”
信長一聽勝賴人頭到來,命人在幔帳中鋪上虎皮,連盔甲都沒有卸,就坐在了上面。一看一益呈上來的裝首級的盒子,他不禁哈哈大笑。看來首級儲存得十分完好,從自盡那天起已經有二十多日,仍然沒怎麼變樣。一益畢恭畢敬地呈獻給信長,然後遠遠地退到一邊。
“勝賴……”信長眯縫著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對著人頭嘟嘟嚷嚷地說起話來,“你的命運真是不濟啊……”
站在一旁侍衛的森蘭丸紅了眼睛,轉過頭去。雖然信長說的未必是人生無常,可是,這似乎讓年輕的森蘭丸內心產生了極大的震動。
“名滿天下的武士,最終卻把人頭交到了我的手上。這就是人生嗎?”信長又慢慢地把目光轉向太郎信勝的人頭,“你也終於回到母親身邊了?”
信勝的母親乃美濃苗木城主遠山久兵衛友忠之女、信長的外甥女。信玄還在世的時候,信長把她當作養女嫁給了勝賴,這個養女生下信勝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去跟你母親說,別怨信長。這都是因為你的父親和祖父看不透我的運氣,是他們自己幹了蠢事。”不知何時起,信長換成了傾訴的語氣,“把你的母親嫁過去的那陣子……信長還勢單力薄,不敢得罪你的祖父,幾乎心力交瘁。可是,時光流轉,我和勝賴的位置顛倒了,但你的父親看不清時局,終於把甲斐源氏給葬送了。”說罷,信長又低頭笑了。
信長如此表現,的確稀罕。雞毛蒜皮的事、牢騷和感慨云云,他向來不提起,侍童們都面面相覷。
“信長這就立刻返回安土,征討中國地區。如果你在那個世界裡見到母親,就告訴她,說戰爭的路還很漫長,可是天下一統只差一步了。”然後信長開啟扇子,把一益招了過來。“這個人頭,在飯田示眾後,和信豐的頭一起運往京城。對了,讓長谷川宗仁做使者。在京裡示眾的地方就定在一條橋一帶吧。”
“遵命。”一益恭敬地回答一聲,把人頭接了過去。
信長只在這裡住了一宿,第二日,立刻從諏訪趕赴飯田。在諏訪的法華寺的幔帳裡,他接見了隨後趕來的家康。家康只帶了武田一族中唯一倖存之家穴山梅雪來見信長。信長把二人叫進幔帳,對家康讚不絕口,對梅雪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家康,這次你真是立了一件大功。多虧了你,現在我終於可以吼盡全力平定中國地區了。”
家康剛待開口,信長卻吩咐近侍:“聽說木曾義昌來了,叫他進來。”
當義昌被領進來,家康就不得不像是信長的旗下大將,侍立在左側。木曾義昌看見幔帳內家康和梅雪侍立在一旁,非常恭敬,立刻說要送給信長兩匹駿馬。
“哦。那可太好了!給木曾回禮。”信長說完,長谷川宗仁把早就準備好的短刀和黃金百錠回贈給義昌。
實際上,穴山梅雪也想獻上一匹好馬,並已特意讓人牽來了。木曾義昌退下後,家康報告了獻馬之事。
“啊,哦。”信長只是略微點了點頭,淡淡地瞥了梅雪一眼,立刻轉變了話題,“我聽說家康有個家臣,名叫長坂血槍九郎。”
“大人所言不差,此人祖祖輩輩一直是本家的家臣,使得一手好槍。”
“聽說此人花了七天七夜,才把武田的一員大將勸降,這個血槍九郎現在來了沒有?”
信長明知穴山梅雪是降將,卻偏偏說這些,真是對他的莫大諷刺。家康飛快地看了梅雪一眼,只見梅雪低著頭,恨不得從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那個叫血槍九郎的,你若帶來了,我想見他一見。聽說多虧此人,家康後來的戰役才都旗開得勝。我想聽聽他七天七夜,都說了些什麼,順便褒獎一下。把他給我叫來。”
家康心裡突然一陣刺痛,低聲答道:“此人還沒到達這裡。”
這當然是在撒謊。可是,無論如何,梅雪是武田一族中有名的大將,其母乃是信玄的姐姐,其妻是信玄的女兒。而對這些一清二楚的信長,卻要把血槍九郎叫來,讓他講一講苦口婆心勸降的經過,這分明是輕視了梅雪投降。到底為什麼呢?家康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了根本。儘管信長滅掉了武田,可是武田的殘餘勢力卻和家康的勢力結合到了一起。信長擔心這些殘餘勢力會盤根錯節,繼續發展。以前那個褒貶分明、雷厲風行的信長如今已不見了……
“哦。還沒有趕到?真是遺憾!”信長做出一副遺憾之態,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