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的頭髮和衣服頓時溼淋淋的,狼狽無比,把手狠狠地往臉上抹了一把,衝我喊:“小伢子還挺倔,我不信我治不了你!”
他的手狠狠地朝我劈了下來。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手臂狠狠一擋,將他狠厲的招式生生滯在半空。
爹爹抬手擋住王五對我的攻擊,由於震力太大,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和哥哥都愣住了。一路上,爹爹一直對任何人卑躬屈膝,毫無尊嚴,但當王五欺凌我的時候,爹爹是第一個憤然而起的人。
王五手臂吃痛,“哎吆”一聲往後退去,怒喝道:“你們還真反了!”他不敢對付爹爹,只拿我置氣,一把揪過我,將我甩到地上,力道之大,竟撕開了我的領口。
肚兜的邊角露了出來,我忍著痛爬起身,慌忙將釦子繫好。王五震驚地打量著我,道:“竟是個女娃娃!”
母親和爹爹向來寵我,從不太過約束我,所以我從小便跟著哥哥一起玩耍。為了避嫌,母親將我弄成一副男孩裝扮,只是回到家中,便給我梳垂髫,穿羅裙,教我彈琴作詩。
兵痞們原本看好戲地圍成一圈,發現我的女兒身之後,一個個饒有興趣地圍了上來:“王五,你知道一個女娃娃值多少錢嗎?這還是個出身好的,肯定讀過書,彈過琴!不如我們將男的拉到人市上去,將女的賣到窯子裡去,老頭嘛”
他們面露殺機,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是啊,老頭重病致死,洛家長子和次子葬身虎腹,我們也好交代了!”王五邪邪一笑,“兄弟們,我們很快就能覆命回家了!”
儘管戴著鐐銬,哥哥還是身形矯健,敏捷地躍起,擋在我和爹爹身前。他自幼習武,身手了得,但終究因為近日來勞累捱餓,漸漸寡不敵眾,身上受了幾處刀傷。
爹爹搶過王五的長刀,掄圓揮了兩下,便將我和哥哥的腳鐐砍斷。他將我們往前猛地一推:“愣著幹什麼,走,走啊!”
哥哥臉上的血和淚混作一起。他狠狠地一抹臉,想要衝回去,但爹爹一轉身,擋住朝我們衝來的兵痞,回頭大喝:“走!”
數把尖刀刺穿了爹爹的脊背,鮮血染紅了他的後背。
“爹!”哥哥滿臉是淚,遙遙地朝爹爹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後拉著我朝密林深處奔去。
逃跑的過程我都不記得了,因為哥哥後來才告訴我,當時的我,雙目空洞,嘴裡喃喃喊著兩個字,爹爹。
恢復神智的時候,七月的上弦月掛在中天,灑下的清輝落了哥哥一身。他伏在地上,眼睛緊緊閉著,腰上、腿上的傷口開始冒膿,發出一股惡臭。
我知道那叫傷口發炎,如果在此時不幸染上了風寒,便會轉化為破傷風。此病兇險萬分,可以奪人性命。
兩個人逃走時橫衝直撞,竟然誤打誤撞地走進了南詔的都城。我將哥哥的手臂挎在肩膀上,隨著難民一起湧進城裡。走入那個巨大城門的時候,我抬眼看到城門上有兩個燙金大字,安康。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希望哥哥能夠如這兩個字所佑,能夠安好健康。
哥哥是如何渡過難關的,我到後來也不知道。因為進入安康城,我便被一個牙人盯上了。
牙人(注:牙人是指舊時居於買賣人雙方之間,從中撮合,以獲取佣金的人)是一個年屆五十的老頭。他將一個熱騰騰的肉包子輕輕地放在我手裡,朝暈倒在地上的哥哥努努嘴,溫聲問我道:“他怎麼了?”
我狼吞虎嚥地吃著包子,唇齒不清地說:“他病了,我要掙錢給他看病。”
“跟我走,你能吃到很多包子,還能給哥哥看病。”牙人笑眯眯地打量著我說,“真稀罕,長得這麼俊,耳朵上還有兩個耳洞,一定是你娘疼你,怕你養不活,將你當女孩養。”
我沒吭聲,將一塊包子撕下,塞進哥哥嘴裡。牙人也許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乾脆扯起我的手:“跟我走吧。”
經歷過家族落敗,被兵痞欺負的事情,我變得堅韌,變得警惕。我不是沒有看出牙人的動機,但是我必須跟他走。
因為我必須賺到一筆錢,給哥哥買藥看病,等他好起來之後,還要用那筆錢在這個城市裡安頓下來,隱姓埋名,卑微地活著。
我一路上要這要那,吃得腮幫子鼓鼓的也不停下。牙人若有不滿,我就哭鬧,他只好掏錢給我買好吃的。
還有百步遠,就到安康的妓院了。我遙遙地看到招搖的女子穿著香豔的衣裳,倚門而立,朝街上的行人勾起她們柔軟的手指,企圖用最快的速度談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