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家人。”
劉銘銳輕聲說。
隨後他抬起頭,目光裡充滿了堅定和篤信。
“我就是他的家人。”
對於他們倆的關係,薛楚儀沒有過多爭執,而只是一再勸劉銘銳回去躺一會。
“他由我們看著呢,情況一不好我會立馬過來,倒是你,受得都是外傷,要的就是靜養,要是這點小傷還留下後遺症,別人會懷疑我的醫術。”
“我想等他醒來。”劉銘銳堅持,“我身體很好,這種小傷馬上就能好了,沒有人會懷疑你的醫術。”
而前一夜的那一幕,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強烈,他再也不敢把許諾一個人丟在黑夜裡。
他怕他害怕。
他怕他不聲不響,就消失在了濃重的夜色之中。
薛楚儀沒轍,聳聳肩,覺得和魏雲起有關的人統統是神經病。
“那你看著這個儀器,”他囑咐,“這個是體溫這個是血壓這個是脈搏,偏離了標準值馬上按鈴。”
“我知道。”劉銘銳的母親就是醫生,他對這些東西也有些許瞭解。
“你也注意休息,他一時半會不會醒來。”
“我知道。”
劉銘銳這麼應著,眼睛卻一直落在許諾身上,仔仔細細地盯著他看,從五官一直細化到髮絲,好像要把他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納入眼底。
薛楚儀在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病房安靜地令人窒息。
劉銘銳在許諾的病床邊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守著他,他一直在睡,他就一直微笑著看他,像看不夠那樣。
美麗的東西都是脆弱的。就如同病床上的人,美得一觸即碎。
可他知道,這個人其實並不是像他的長相那般柔弱,黑暗的人生並未使他屈服,反而令他散發出了旁人所不能及的光彩,這個人其實非常頑強,他睿智,冷漠,驕傲,勇敢,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不惜為此付出代價。
他像極了盛開在混濁的泥淖裡,那唯一純白的花朵。就是這樣高潔又無暇的光芒,把劉銘銳深深吸引住了。
他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如果這個人能按照他原來的軌跡生活,那他尖銳的個性必定會鋒芒畢露,他會高高在上,自己,也一定不能與他相識。
劉銘銳輕輕撫摸著許諾軟軟的頭髮,用溼巾小心地擦去他額角的汗水。
潛意識告訴自己,這個人已經一無所有了,雖然他驕傲得不肯說,可他其實早已無法失去自己。生病的時候,若沒有自己的陪伴,他也就該真的一個人孤獨到底。
劉銘銳的心再次狠狠地顫動了一下,握著他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點。
我在這裡。
他默唸。
起碼現在,我在這裡。
心其實早就亂了,可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強迫自己放空大腦。
他知道這算不上愛情,可它也不像友情。這是一種與此無關的牽絆,是隻有看到了他才會鬆一口氣的安心,或許他們兩個,只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牢牢拴在一起。
此時情感的定義已經不重要。
陪伴在彼此身邊就好。
許諾睡了很久。
那麼多天,劉銘銳一直沒有回去過自己的病床,就算是換藥,複查,吃飯,他也選在離許諾比較近的地方,實在撐不住打起了瞌睡,若不在許諾身邊,他就會神經質地被那個晚上的夢境驚醒。
他非常有耐心,一整天坐著不動,也不會覺得累,腦子裡什麼也不想,只覺得看著許諾沉睡中那漂亮的臉,一切便是完滿的。每天晚上,他都會非常細心地開啟床頭的小夜燈,讓病房二十四小時沐浴在光亮裡。
他要讓許諾在光芒中醒來,而不是在什麼也看不清的黑暗中茫然失措地害怕。
這與世隔絕的兩三天,他竟從未感到過空虛。
許諾在三天後的一個傍晚醒來。
那時候天還沒完全黑,窗外灰濛濛的,深冬,外面很寒冷,劉銘銳剛剛關上了窗,開啟暖氣,又嚴嚴實實地拉攏窗簾。
他回到病床邊時,就看到許諾長長的睫毛,費力地扇動了兩下。
他本能地拉住許諾的手,屏住呼吸盯著許諾的面龐。
過了很久,這如同畫出來的眉眼,緩緩,緩緩地撐開了一條縫隙。
“諾諾。”
他忍不住開口,多日沒有說話,聲音竟顯得有點病態地嘶啞。
許諾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