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國民生計不無利益。並多派學生赴西國學習器藝,多借洋債,與英人暗結黨援,其勢日張,其志不小。故敢稱雄東土,藐視中國,吞併琉球,且有窺犯臺灣之意。”最後,林義哲得出結論:“泰西雖強,尚在七萬裡以外,日本則近在廣闥,伺我虛實,誠為中國永遠之大患!”
但遺憾的是,林義哲的這一認識並不是大清朝高層和主流知識分子的共識,清廷高層的看法已如上述,將日本的威脅建立在否定其改革的基礎之上;至於知識分子層面,更是充滿了這樣的誇誇其談:
“……往者,日本國王改姓二千年,國中七十二島國,島國各主為列諸侯。天皇篡國廢其前王,又削各島主權。島主懷疑失柄,遺民念舊蓄憤,常望一旦有事,乘隙蠡起。彼昏不悟,尚復高麗怨,國中改西服,效西言,焚書變法。於是舉國不便,人人思亂。”
寫下這段文字的人,應該是對日本有一定了解的人,但即便如此,仍然將日本天皇與幕府將軍混同,將日本的明治維新視作單純的中國式的改朝換代,進而全盤否定了日本的西化改革。建立在這一認識基礎上的“海防論”,大方向自然正確,其內涵卻未免有許多荒誕之處。
“六爺。”文祥輕輕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反問道,“聽聞那林鯤宇在海外時,曾經上了一折,建議朝廷於科考中專設一科,以作育洋務幹才,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恭親王點頭道,“林鯤宇在折中言道:‘中國欲自強,則莫如學習外國利器。欲學習外國利器,則莫如覓制器之器,師其法而不必盡用其人。欲覓制器之器與制器之人,則或專設一科取士,士終身懸以為富貴功名之鵠,則業可成,藝可精,而才亦可集’,只可惜……”
“只可惜朝廷不允,是麼?”文祥介面道。
“惜乎萬金之策,朝廷卻不能用!”恭親王頜首道,“但此事於倭人之患何干?”
“六爺可知,此時日本國內有多少西洋小學塾麼?”文祥放下酒杯,向著恭親王伸出一根手指道,“近萬所!”
“近萬所!?”恭親王不由得驚撥出聲,“如此一來,豈不是日本國內之蒙童,已經皆習西學?”
“正是如此!”文祥用力點頭道。
文祥現在已經明白,日本明治維新後的基本國策其實首先是“教育立國”以求知識於世界,而後才是在此基礎上的富國強兵、殖產興業和文明開化。
“同治十一年,就是去年,日本既已在其中樞設立所謂文部省來改革全國之教育,即廢除各地專攻儒學之藩塾,設立教授西學之新式學堂……”文祥又向恭親王伸出三根手指,“自幼童而至青年,共分小、中、高等及大學堂四等,其所教授之學術由淺入深,但皆為西洋之學。”
“而今日本國內就已經有小學堂約萬所,中學堂近百所,高等學堂和大學堂合計十餘所。六爺……”文祥抿著嘴向恭親王點了點頭,“我大清國內,如今可有一所西式小學堂否?”
“我不說,六爺也明白,若要國家興盛,首在人才!國事尚可不論,單以新式水師論,我船政水師學堂一年招生不過數十人,且入學後還尚需一年光陰來修習算術、繪圖等課,可這卻只是日本國內幼童在小學校時便已精熟的基礎課程!”文祥的眉頭已經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僅以這人才作育一項而論,六爺,我大清和日本孰優孰劣,還需多言麼?”
“倭人之所謂維新,也不過僅僅數年而已!”恭親王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走出來,“我大清的洋務,自咸豐十一年(1861年)的《統計全域性折》起,迄今已有十餘年光陰,如何竟會被日本一個蕞爾小國超越於前,幾近望塵莫及?”
文祥靜靜的看著滿面落寞之色的恭親王,卻絲毫找不到開解他的理由。
開解於他,便等於是自欺欺人!
而文祥之所以得知這一切,便是在他看了林義哲的摺子之後,以總理衙門的名義向林義哲發函問詢,林義哲專門寫了一本名叫《東瀛紀略》的小冊子回覆,他從這本冊子當中得來!
“六爺可知,倭寇之自強,看似始於同治年間,但若要究其根本,卻可上溯至乾隆年間了。”文祥道。
“乾隆年間?”恭親王驚訝的抬起了頭,“會有那麼早?”
“確是如此。”文祥先是打了個酒嗝,而後才用力點了點頭——至現在為止,日本人的明治維新的確只搞了幾年,可是除了林義哲之外,並沒有幾個中國人知道,在明治維新之前,日本知識界的學術和輿論準備乃至“西南四強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