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和卓陽爭執,和卓婉相處,顯然叫蘭蘭更不自在,她往旁邊挪了挪,想和她拉開距離。卓婉卻跟著移動,從塑膠袋裡找出冰飲,不容反抗地掰過蘭蘭的臉,飲料貼上去時又輕輕柔柔沒了蠻勁。蘭蘭難以置信地偷看卓婉一眼,“……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為什麼還要照顧我?”“我對你的品德和行為深感厭憤,但我不能對你置之不理。”卓婉說,“我對陌生人尚且做不到見死不救,更何況咱們也算相處過。”蘭蘭疑惑地問:“咱們是朋友嗎?”“不是。”卓婉斷然否定。蘭蘭撇嘴,“……聖母。”卓婉不高興道:“我救你,你還罵我?”“要不然呢?像剛剛那個女生一樣,對你感激涕零?”蘭蘭說,“其實你和我們學校的女生一樣看不起我,她們說我是撈女,罵我是賤婊。”卓婉搖頭,“……我很討厭這些帶有性別歧視,專門用來侮辱女性的詞,尤其討厭這些詞從一個女人嘴裡出口,用來侮辱另一個女人。我和你三觀不同,所以沒法和你做朋友,但我不會看不起你,我從來不覺得有誰可以理所當然地看不起另一個人。”蘭蘭從卓婉手裡接過飲料,自己捂著腫脹的臉,“瑪麗,你、小久和路遙,都是在很好的家庭里長大的小孩吧,你們的談吐教養,你們出門在外對錢財的不計較,都讓你們有更多的資格活得像個人上人,所以你們能說出許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話。”“我也見過許多家境普通或困難,但品行端正的人。”“可是要等這樣的人跨越社會階級,要等多久?勤奮有才肯拼搏的人說不定都要花費大半生,而大部分的人也不過庸庸碌碌,就守著那點貧乏的道德與物質,便度過了所謂端正的一生。”蘭蘭緩緩搖頭,“我不願意這樣,我要擺脫現在的狀況,我要更上一層樓,去看看上面那些人能看見的風景,直到有一天,我要在高處安營紮寨,我要讓我的孩子不用面臨與我相同的選擇,我要讓他們從出生起就與你們一樣,從容自信,不受苦,不受困,到那個時候,他們的道德也可以像你們一樣,紮根在物質的基礎上,豐饒富裕的一塌糊塗。”蘭蘭說:“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很羨慕你們這樣的人,我也很願意和你們真心做朋友,但我知道越是你們這樣的人,往往越與我合不來,就像你說的,三觀不同。你們是活在太陽底下的人,而我,是努力要從陰影跨向你們的人,這中間的距離,有可能是一輩子,有可能是短短兩三年,我總要試一試。”“所以你把翻身的機會全壓在婚姻上?”“對,婚姻可以是女人的重生。”蘭蘭說,“我不要一時半會的濃情蜜意和錢財,我要的是婚姻,是穩定的保障,所以我不會找有婦之夫。”“那你就撬牆角了?”“能被撬走的牆,本身也沒多穩固。”蘭蘭理直氣壯道,“戀愛就是一場優勝劣汰的戰爭,戰場上孰勝孰負,哪有定論?用先來後到來框死,未免太幼稚了。”卓婉想起路遙剛剛的預言,他說和蘭蘭這樣的人,你根本辯不出個是非黑白。她自嘲一笑,覺得還是路遙看得真切。“你把我們想象得太好了。”卓婉站起身,“我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出身……”“小久說你們的爸爸媽媽一起開了家外貿公司,辛苦經營二十多年才有如今規模,在創業之前,你爸爸只是家普通私企的小員工,你媽媽已經透過教師資格面試,多半要去做小學老師。”蘭蘭一口氣說完這些,抬頭看向卓婉,“瑪麗,你們出門旅行,住的是豪華酒店,不管旅程多遠也能面不改色地打的,吃喝玩樂毫無顧忌,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就連你用的防曬霜都是法爾曼的。你知道真正普通平凡的大學生是什麼樣的嗎?就是你口中這點非富非貴的出身,卻是你爸媽起早貪黑拼命工作給你們兩姐弟掙來的。”“你總覺得是我不懂人生道理,可真正不明白生活真諦的人,到底是你,還是我?”蘭蘭也從長凳上站起來,苦笑道,“我們確實沒辦法成為朋友,但是你們今晚又救了我,這是 背影曾家灣原本只是鷺市東南部的一個普通臨海社群,後來根據市區發展規劃,被定位為文化教育旅遊區,商業旅遊興起後客如泉湧,每日擠擠嚷嚷晝夜不歇,也不知從何時起便被冠以全國最文藝漁村的美名,愈發盛名在外。蘭蘭打聽到卓錚青有可能去了那兒,這種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叫卓婉怔愣了足足一分鐘,直到蘭蘭輕碰她的胳膊,對她說:“你要想找他,我現在就帶你過去。”卓婉木訥地點了下頭,隨後如夢初醒,丟下行李跑去敲路遙和卓陽的房門,拉著他們不由分說要奔赴曾家灣。卓陽對蘭蘭的人品將信將疑,路遙卻暗中指指蘭蘭腳後跟新磨出的血痕,拿出兩塊創口貼,讓卓婉幫她貼上。“不管最後有沒有找到,都謝謝你。”卓婉對蘭蘭說。蘭蘭確實是最地道的本地大學生,帶著他們三人毫不拖沓地趕到曾家灣。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