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夥子走過她的身邊,向她投來曖昧的目光,顯然這道門是從沒來過女生,早上突然出現一個漂亮女子,自然會令他們浮想聯翩,她尷尬的把頭低下,先讓這兩個人走下去,看著他們穿著廉價外套的背景,還有亂糟糟的頭髮,大概就是所謂的“蟻族”吧。
來到破爛不堪的樓下,卻不見那輛黑色輕摩,秋收肯定已騎著它遠去了,看來還是不要死等得好。現在正是上班時間,不斷有年輕人走出樓道,既有剛才那樣的小夥子,也有不少相貌平凡的女生,有的看上去就像剛畢業的大學生,有的卻好像步入社會已久。只是大多數人的臉上,看不到從容和快樂,全是匆匆忙忙憂心忡忡,肩負著眼前和未來的重擔。
走出破舊的小區大門,是條雜亂無章的馬路,許多小販擺著早點攤位,許多年輕人就在這裡解決早餐。小麥肚子也餓了,找了家雞蛋餅的攤位,排在好幾個年輕女孩身後。她們的衣著打扮都很簡單,看是姿色出眾恐怕也不會住這裡。總算排隊等到一張雞蛋餅,就連賣餅的也是個年輕小夥,像是剛大學畢業。小麥好幾年沒吃過雞蛋餅,沒想到只要兩塊錢,也不管有沒有地溝油,拿起來就趕緊吃了。
忽然,有人高喊一聲:“城管來了!”
所有小販都像快進畫面裡那樣,收拾各自的東西,向著四面八方逃去。
小麥快速離開這條小路,身後突然襲擊的城管已抓到兩個不幸的小販。
她清楚地記下路線,確保回來不會迷路,才攔下一輛計程車,趕往陸家嘴去上班。
計程車剛開出沒多遠,小麥就想起另一個男人——盛讚,這個可憐的為人子者,他的爸爸找到了嗎?
於是, 她打了一個電話。
結果令人遺憾,盛讚和他的媽媽依然在度假村,警方繼續在度山湖組織打撈,但沒發現盛先生的任何蹤跡,電話裡他說著說著竟哭起來,她只能溫言勸慰,卻想起數小時前的秋收——自己該如何面對“未婚夫”?
結束通話電話,她閉上眼睛,靠在車窗邊,看著天邊陰冷的雲,摘下手指間閃耀的鑽戒。
第四章
下午。
秋收回到了家裡。
再也沒有小麥的蹤跡,他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感覺自己會一覺睡到明天,他想起昨晚那短暫的溫柔,想起她在他耳邊說的那些話,那種感覺既是那麼陌生;又是那麼熟悉;既好像已遠在天邊;又彷彿還在他的胸膛;他相信小麥說的這些話,全都是發自她的肺腑,絕沒有半點誇張。
可是,他卻對小麥說謊了。
當小麥問他,這麼多年來,他還有沒有其他女人。
他有過。
她的名字叫阿春。
那時六年前,那年秋收二十二歲,在東莞的一家臺資電子電工廠打工,乾的是最普通的裝配工,每天十幾個鐘頭站在流水線上,不斷重複那些簡單動作,那時他的頭髮留得很長,鬍子卻颳得很是乾淨,遠看很像當年流行的F4中的某一個。
秋收第一次見到阿春,也是在他第一次踏進這個工廠時,那家工廠的宿舍像個迷宮,為了防止工人私自外出,每個窗戶都用鐵欄杆封死,他在宿舍區轉了好久,都沒找到自己的床位,又不小心轉到了女工宿舍,正巧撞到剛從職工浴室回來的阿春,把她懷裡的臉盆也撞掉了,他立即尷尬地幫她撿起臉盆,沒想到兩個人同時彎下腰去,兩個頭就撞到了一起,剛洗完澡的阿春,溼潤柔軟的頭髮掃過他的臉頰,她身上混合著香液的氣味,被他深深地吸入胸中。等到他重新抬起頭來,看著阿春的眼睛時,兩個人彼此都愣了一下。
她長得並不是很漂亮,但嬌小而清秀,她直勾勾地盯著他,兩隻眼睛像盯著一團燒灼自己的火焰,怔怔地說出兩個字:“哥哥?”
女孩操一口濃重的西南口音,秋收想了一下才搖頭說:“抱歉,你認錯人了。”
秋收的普通話字正腔圓,顯然不可能來自女孩的故鄉,阿春怯生生地退回到角落裡。
第二天,秋收又一次遇見這個女孩,原來他們是同一條流水線上的裝配工,他站在上游,她站在下游,那些DVD上的小零件,每次都是先經過秋收的手,變得完整一些以後,再傳到阿春的手上,她只比秋收小一歲,是貴州農村出來的女孩,說一口鄉音濃重的貴州普通話,幸好秋收以前打工的地方,有不少四川和貴州來的工友因此大多也能夠聽懂。
沒過兩天,短暫午休的空檔,阿春主動來找他說話,沒想到還是上次的問題:“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