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嘆,餘事尚須效臏起。”
“知道知道,這就是那首《戎行圖》了。”
“讀其詩,觀其人,我以為,謹慎拘名節是其外表,其實,他是一個渴望建非常之業,立非常之功,享非常之名的英雄豪傑式的人物,而不是那種規規然恂恂然的腐儒庸吏。”
郭嵩燾不禁頷首:“仁兄看人,燭幽顯微,真不愧為相人高手。”說罷,二人一齊笑起來。過一會兒,陳敷問:“你剛才提起相人一事,我問你一句,曾侍郎是否也信此事?”
“滌生最喜相人,常以善相人自居。”
“這就好!”陳敷得意地說,“在梓木洞白吃了半個月的飯,無可為報,我陪你到湘鄉走一遭,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郭嵩燾是個極聰明的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說:“好極了!有仁兄相助,一定會成功。”
過幾天,郭嵩燾、陳敷二人上路了。他們先到長沙見過左宗棠。左宗棠拿出一封翰林院侍講學士周壽昌的信。郭嵩燾看完信後很高興,說:“荇農這封信來得及時,正好為我此行增加幾分力量。”便向左宗棠要了這封信,繼續向湘鄉走去。
這一天,二人來到湘鄉縣城,揀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住下。夜裡,郭嵩燾將曾國藩的模樣細細地向陳敷描繪一番,然後又將曾氏一家的情況大致說了說,並仔細畫了一張路線圖。
第二天一早,陳敷告別暫留縣城的郭嵩燾,獨自一人向荷葉塘走去。當天晚上宿在歇馬鎮。次日午後,陳敷遠遠地望見一道粉白色圍牆,便知曾府已經到了。他緩步向曾府走去,見禾坪左邊一口五畝大塘的塘埂上站滿了人。十多條粗壯漢子正在脫衣脫褲,個個打著赤膊,只穿條短褲。湖南的初冬,天氣本不太冷,且今天又是一個少見的和暖日子。那些漢子們喝足了燒酒,半醒半醉的,吆喝一聲,毫不畏縮地牽著一張大網走向水中,然後一字兒擺開,向對岸游去。一會兒,塘裡的魚便嚇得四處蹦跳。頭大身肥的鱅魚在水面驚慌地拱進拱出,機靈強健的鯉魚則飛出水面,翻騰跳躍。站在塘埂上的觀眾,也便飛躍著跑向對岸。塘裡打魚的漢子們開始收網了。兩邊的人把網向中央靠攏,數百條肥大的草、鯉、鰱、青、鱅魚東蹦西跳。陽光下,銀鱗閃耀,生機勃勃,煞是逗人喜愛。
陳敷這時看見塘埂上站著一位長臉美髯,寬肩厚背、身著青布長袍的中年人,正在對人指指點點說著話,不時發出哈哈大笑聲,隨著漁網的挪動而移步,像個孩子似的喜笑顏開。陳敷心想:這人大概就是曾國藩了。常聽人說曾國藩嚴肅拘謹,一天到晚正襟危坐,但眼前這人卻天真畢露,純情爛漫。“難道是他的弟弟?筠仙說曾國藩有個弟弟極像他。”陳敷想。他走上前問:“請問大爺,曾侍郎的府第在這裡嗎?”
“正是,先生要找何人?”
“山人聞曾侍郎已回家奔母喪,特來會他一會。”陳敷見那人收起笑容後,兩隻三角眼裡便射出電似的光芒,心中暗暗叫絕。
“先生會他有何事?”
“山人云遊湘鄉,見離此不遠的兩屏山,有一處吉壤,這塊地,全湘鄉縣沒有任何一人有此福分,唯獨曾府的老太太福壽雙全,可配葬在那裡。故山人特來告知曾侍郎。”
那人面露微笑說:“鄙人正是曾國藩。”
陳敷忙說:“山人不知,適才多多冒犯大人。”
說罷,連忙稽首。曾國藩爽朗一笑:“先生免禮。國藩今日在籍守喪,乃一平民百姓,先生萬勿再以大人相稱。賤字滌生,你就叫我國藩或滌生吧!”
陳敷原以為曾國藩必定是個城府極深的人,見他如此爽快平易,不覺大喜,不待曾國藩問,便自我介紹:“山人乃江右陳敷,字廣敷,欲往寶慶尋一友人,路過貴鄉,聞大人,”陳敷話一出口,又含笑改口,“聞大爺已丁憂回籍。欲來拜謁,恨無見面之禮,也不知老太太已下葬否,遂在附近私下尋找四五天,昨日覓到一塊絕好吉壤,故今日專來拜訪。”
“難得先生如此看得起,令國藩慚愧。請先生到寒舍敘話。”
曾國藩帶著陳敷進了書房,荊七獻茶畢,曾國藩說:“剛才先生說在兩屏山覓到一吉壤,國藩全家感激不盡。實不相瞞,家母靈柩一直未下土,為的是在等地仙的訊息。”
“尋常地仙,不過混口飯吃而已,哪裡識得真正的佳城吉壤。”
“誠如先生所言。鄙人早先本不信地仙,家大父生前亦不信三姑六婆、巫師地仙。”
“混飯吃的油嘴地仙,固不值得相信,但風水地學卻不能不信。”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