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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往縣城的路口高岡上,遙望著遠方。我幻想著白耳從那迷茫的極目處飛躍而出,伸展四肢,投入我的懷抱。

當太陽西斜,我正要起身回家時,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黑影。那不是白耳,而是一輛小車,車上坐的是穿戴闊綽的毛哈林爺爺。

哦,毛哈林爺爺回來了。

他帶回來了一個驚人的訊息。

關於狼孩。

第七章

狼孩又跟隨母狼出征覓食了。

自打那隻“巨鷹”飛走之後,他們的老巢古城廢墟,再沒有受到人類的侵擾,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風,和緩地吹著細沙;太陽,辣辣地曬著大漠;偶爾飄灑而下的細雨,在窪地也能汪出一片水來,培植出些許綠色藻類或青灰苔蘚。

耐不住寂寞的狼孩,不願意獨自留在這死寂的古城廢墟中,等候母狼迴歸。母狼也從上次惡鬥沙斑雞之後,不敢再把狼孩單獨留在大漠裡了,它走到哪兒都帶著狼孩。

熬過了漫長的冬天,沙漠地帶正沉浸在春日的生命復甦中,又遇上了難得的一場大雨,胡楊抽出嫩綠嫩綠的細芽,沙巴嘎蒿從地裡拱出綠苗,邊緣沙地上處處奔跑竄動著剛從地穴冬眠中甦醒出洞的黃鼠和跳兔。他們忙著築新巢和春天的交配,繁殖這一年的新後代。

每當到達這片大漠邊緣地帶,狼孩就不願離開。他扒挖沙坡上的酸不溜草根吸吮,酸甜的汁液嗆得他齜牙咧嘴,兩眼冒水。他變得也很好奇,瞪大眼睛,盯著那些一蹦一跳著走走跑跑的跳兔出神。跑兔是沙地特有的鼠類,又不同於一般的鼠類。它前兩腿短,後兩腿長,尾巴黑白相間,一尺多長,形象雖然小卻像澳洲袋鼠,跑起來飛快,全靠後兩條腿彈跳著跑,一跳幾尺遠,像人類武林輕功高手。人是追不上的,狗或狼類一追急它就哧溜一下鑽進沙地洞穴中找不見。狼孩追過幾次跳兔,那是一個非常令他興奮而狂熱的追逐。一個小動物,一蹦一跳地跑在前邊,快要趕上一撲,它卻長尾一甩,極敏捷地閃過追逐者的撲咬,弄得你一點辦法沒有,只好重新再追逐。如果趕進了它的洞裡,狼孩更不知道怎麼辦了。這時候母狼出現,它把尖嘴伸進洞裡嗅一嗅,便知此洞深淺,是新洞還是舊穴。如果是較淺的新洞,母狼立即用前兩爪扒挖那淺洞,不用多久就挖開幾尺深,尖嘴一伸進去,便咬出一隻跳兔來,活蹦亂跳,肉鮮血紅,扔給狼孩吃。後來狼孩也學會了,把兔子趕進洞裡後,不再抓耳撓腮等狼媽媽來了,他自己扒挖沙地上的洞口。而且他還有優勢,手臂比母狼爪長,手爪還能攥握東西,挖開一尺左右,他便伸進手臂從洞裡直接拽拎出那可憐的跳兔。他興奮地嗚哇亂叫嘎嘎大樂。狼媽媽在一旁,慈祥地觀看著會捕獵的他,高興地呼兒哈兒地拿尖嘴拱他舔他。

母狼帶著狼孩,不再往遠處人類出沒的地帶去,儘管那邊草木農田茂盛,獵物極多,但它不敢帶著狼孩貿然前去,它是瞭解狡猾的人類的。當年公狼和三隻狼崽慘死,至今令它渾身顫慄,憤怒不已。

今天,狼孩隨狼媽媽逮吃夠了跳兔地鼠之類,暖暖地躺臥在沙地上曬太陽,伸爪子隨便薅了一根酸不溜草,放進嘴裡吮嚼著。他仰臥著,雙眼盯那藍天白雲出神。那白雲不停地變幻著,一會兒像虎豹狼狐,一會兒又像樹林山河,沒一會兒又匆匆忙忙遷移,隨著風消逝得一乾二淨。他一直在琢磨那白色的會動的雲是什麼。他也奇怪旁邊的狼媽媽為什麼只會趴臥,從來不像他那樣仰臥著伸直了腰休息,仰躺是多麼愜意的方式啊。

他也有時像狼狗般蹲坐,前兩肢著地,仰著脖頸向天空嚎嘯。他的嚎叫雖然沒有狼媽媽那般粗獷、高亢、恐怖而遠揚,但也稚嫩中透著尖利,如一把鋒利的刀子冷冰冰地刺進聞者的心臟,充滿一種自由的野性的任意的呼喚。尤其在黑夜,如一種鬼孩攝魂般地尖長哭叫,令人毛骨悚然,而老練的獵人也分不清這聲音是狐狼叫還是鬼魂嘯。

此刻他還在向著東方的遠處凝視。那遙遠的地方有什麼?他早已什麼也不知道,可他為什麼時時衝那遙遠的東方出神呢?而且眼角也掛著淚珠。他的模糊的大腦記憶中還殘存著什麼呢?人母的乳汁甘味?兄長的撕碎的課本?嚴父的揮動的巴掌?抑或是那次掉進廁所揀出的那根胡蘿蔔?可這些都很遙遠遙遠,殘片般零亂,模糊不清,惟有在這大漠邊緣向著東方遙望時,他的大腦中閃過一些遠古般的記憶。

他不時地哀鳴般地呼號。那聲音似乎在問長天,我是誰?我來自何方?我為何如此不人不鬼不獸?

他有時孤獨地徘徊在這片離人類較近的大漠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