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件,被一個躲在王屋山裡等朝廷封官的劉姓閒漢偷窺,作為目擊證人,彙報給龍圖閣直學士沈括大人。大人退休,將窺隱事蹟寫進叫做《夢溪筆談》的大事記,從此成為大家遭到狂蜂蹂躪之後的修復圭臬。
那株小蜘自救的大草,並不因為載入沈大人的典冊就高貴了出身,正像那改了姓更了名喚做漢高祖的大漢,劉三依舊是劉三。
和司馬相如私奔的卓文君,先人本是趙國鐵礦的財主。秦始皇帝大兵滅趙,老卓家作為俘虜,推車挑擔,被遷到了蜀國。別的人家使了銀子給押差,都留在了近處,惟有卓先人說,這一帶地窄土薄,不是個去處。聽說那岷山之下,沃野千里,富有蹲鴟,到死都餓不著。於是偏要去那荒遠之處落戶。後來果然在臨邛重操舊業,成了富比王侯的實業家。
讓卓先人動心的蹲鴟,字面解釋便是侷促瑟縮蹲在那裡的貓頭鷹,可實質卻是一款草本,正是那劉三大草綿延地下的球莖,學名叫做芋。
將一枚半橢不圓埋伏地下的植物身軀,聯絡到半空翩躚面目猙獰的猛禽,不能不欽佩先人們思想之活躍。而這猛禽模樣的芋,塊頭雖然長大,口感卻香糯滑嫩,蒸煮做羹,葷素咸宜,不能不榮任充飢的口糧,並且兼顧若干滋潤功能:寬腸胃,充肌膚,療煩熱,破宿血,以及令人肥白——這在前小康社會,是惹人豔羨的富貴特徵,十分方便和擬於王侯的卓先人及其後人靠攏混跡。
但有意味的是,猛禽身量的芋,原本被劃在果部,自然是太過蹊蹺,時珍大爺以草本木本有別,將其清出,果然目光犀利;但他老人家轉手又把本芋放在了菜部,又讓後生如我之輩瞅著狐疑,怎麼也得算是以糧為綱的谷部吧。
但大爺自有他的道理:草實之可粒食者為谷,本芋的單位體積,顯然不便以顆粒矇混介入。而菜部,按照大爺的界定,凡草木之可茹者即為菜。這圈子拉得夠大,正好呼應所謂揀到籃子裡便是的貪婪標準。沒奈何,本芋這大隻佬,單剩下可憐巴巴的一條歸宿,再不躉進去,飯碗難保,只好咬牙跺腳屈就。
呀,生活本來就是由委屈構成的,認頭吧,兄弟。
芋
芋子 '氣味'辛,平,滑,有小毒。 '主治'寬腸胃,充肌膚,滑中。冷啖,療煩熱,止渴。令人肥白,開胃通腸閉。產婦食之,破血,飲汁,止血渴。破宿血,去死肌。和魚煮食,甚下氣,調中補虛。
葉 莖 '氣味'辛,冷,滑,無毒。 '主治'除煩止瀉,療妊婦心煩迷悶,胎動不安。又鹽研,傅蛇蟲咬,並癰腫毒痛,及(上四下音)毒箭。 梗:擦蜂螫尤良。 汁:塗蜘蛛傷。
果部
夷夏有別
《創世記》裡說,上帝看見整個世界腐朽了,到處充斥暴力和罪惡,所有的人都過著邪惡的生活,於是準備發動洪水,毀滅一切。但人類以及萬物畢竟是上帝的作品,敝帚自珍,總會有那麼點偏手的私心。於是,挪亞一家被圈定為善存的種子選手,末日來臨前,他們以及飛禽走獸爬蟲等等潔淨與不潔淨的,雌雄各一,一起登上了預先製造的絲柏木方舟。隨即,滔天的洪水如期氾濫,陸地上的所有東西,都在40天的災難中清除歸零。
40天后,挪亞鑽出方舟,放出鴿子,傍晚時分,鴿子嘴裡銜著一片橄欖樹葉,飛了回來。挪亞知道,作為上帝孑遺的純種,他的新生活開始了。當上帝聞到挪亞祭獻供品的香味時,他老人家也從此下定決心,不論人類再有多少邪念,也不會這樣大肆屠殺了。
從此,橄欖成為和平祥和的象徵,著名的樹枝不必羅嗦,即便作為廝殺奪取的果實,也是在規則允許下和平遊戲的皮球,和血腥的殺戮再不相干。
然而,這僅僅是洋人腦子裡的概念,本土則未必。志書上記載,橄欖樹材製作的舟楫,水裡撥著魚兒,魚兒便會浮出,等待漁夫的宰割。於是,橄欖便被看作是魚兒的剋星,更有積年父老相傳的秘訣,專門用橄欖木打造棹篦捉魚為生。
不止於此,捉來的魚,總是為了吃掉,然而口腹享受並非一派祥和,難免會有不諧和的事情發生,譬如骨鯁在喉。有吳江富豪,貪吃鱖魚,魚骨橫亙胸中,不上不下,號痛之聲,聳動鄰里,半月後幾乎等死。漁人張九忽來獻方,令吃橄欖。正巧不逢季節,貼出懸賞告示,也徵求不得,只好用果核替身,研末調服,那骨鯁果然一吐為快,立下而愈。
說到吃魚,日本人拼死要吃的河豚,號稱味道鮮美,可一旦大廚手藝不慎,必定迷悶至死,絕無商量。偏這張九的方子一樣可以奏效,一切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