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首處的看客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頭。說書先生直起身子,嚥了口唾沫,朗聲續道:“既如此,鎮威侯自然在迎接之列。咱慢慢說到說到,從當日境況至今日東宮鑾駕出城,小老兒定知無不言。今日小老兒且先同你們說說這位輔國將軍號令禁軍時是何等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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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日,蜀國一行人進了京城,宋修遠亦在宣王姜懷瑾的隨行之列。這些守在城外的大臣們辰時便候在此處,明安帝特准他們今日不必上朝,足見對蜀國使臣的重視。
琅王莫德雖是這一行人中最為尊貴的宗親,但是他此行只得了一個賞玩的名頭,真正擔了職的是他身後的大行令曲寅。是以下了馬車與姜懷瑾寒暄一番後,莫德便不再有所言語。
姜懷瑾與曲寅往來逢迎數語,便笑著請幾位蜀國貴使入京。跟著姜懷瑾進入一早備好的車輦之時,莫德忽而覺得一道灼熱的視線黏在身上,轉過身循著視線望去,卻見是方才一直守在姜懷瑾身後的年輕將軍。那人著了白袍玄甲,面目森寒,身姿挺拔如松,靜靜守在一側盯著他,眼底帶著一絲探究之意。
“請問賢侄,那位郎君是何人?”莫德朝著姜懷瑾哈哈笑問。
姜懷瑾朝宋修遠示意,宋修遠走上前,對莫德躬身行禮道:“晚輩宋修遠,見過殿下。”
宋修遠。。。。。。原是他的女婿?莫德一時有些怔,看著身前的年輕人,想起他方才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頭沒來由地一陣心虛,勉強應下了:“早聞小侯爺大名,今日見了,果真青年才俊。”
前夜宋修遠便從周翰手中調動了一部分京畿守備營的兵力,維護玄武街周圍五里地的秩序。待一應大臣與蜀國貴使皆在馬車內落座後,他翻身躍上青騅,沉聲下令,驅馬領著車馬隊伍緩緩進了城門。
莫德與姜懷瑾同坐一車,耳中聽著姜懷瑾指點京中風情,心底卻想著其他瑣事。透過薄紗似的車簾,他能看見面前的八位輕騎校尉和最前頭的年輕將軍。
方才在兩國眾多職官面前,宋修遠僅以君臣之禮相待,言行中對他這位岳父甚至帶著疏離與森冷。他的小女兒,究竟嫁了怎樣一個人?
明眼人都知曉他這般眼巴巴地跑來夏國是因思女心切。嫁出去的女兒,論理便不是母家的人了,他這樣眼巴巴地來看女兒,於情於理皆不合宜。可一想到穆清乃替姐易嫁而來,他便寢食難安,唯恐小女兒在異國朝堂露了馬腳,非親眼見上一面方可心安。
明安帝看重這一次的出使朝見,莫德一行自承天門一路被迎至太極殿閣,白日裡行過一應禮節,入夜又在郢東別宮興慶宮內設了燕飲,賓主盡歡,直至戌時一刻,才放他們回去歇息。
按照明安帝的旨意,琅王莫德直接在興慶宮沉香殿內住下了。他不便直接跑到鎮威侯府登門拜訪,但換作小女兒便不同了。莫德行至院中坐下,望著空中的皎皎明月,算著日子,估摸著穆清何時會來拜訪他。
正當此時,卻有內侍匆匆行到院中,躬身通報:“啟稟殿下,鎮威侯前來拜訪,眼下正在殿外候著。”
莫德心中一震,女兒竟來得這麼快?他起身理了衣衫,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可還有旁的人?”
“只鎮威侯一人。”
來不及過多地思索,當他趕到正殿的時候,宋修遠已在殿中站定。見到莫德,宋修遠快步上前:“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賢婿不必多禮了。”莫德虛扶起宋修遠。看著面前這個面容端肅,微含戾氣的年輕人,他心底卻愈發擔憂起女兒的處境。這個時候宋修遠已褪下白日裡的玄甲,換上了輕便公服。但即便如此,沒有刻意收斂,他周身的肅殺之氣直至向莫德撲去。莫德心底喟嘆,上陣殺敵的人到底不同常人,連他這一把老骨頭見了宋修遠都有些犯怵,更遑論柔弱的女兒?
“阿謠近日身子不適,今日便未同小婿前來,望岳父大人贖罪。”宋修遠續道。
在聽到“阿謠”二字時,莫德神色一窒。再望向宋修遠的眸子裡也沒了方才長輩的沉穩慈愛:“她如何了?”
宋修遠沒料到莫德的反應如此外顯,面色和緩,徐徐道:“她的身份已為東宮知曉,前些日子因此遭了罪。”
眼底卻是一片冰涼。
“這。。。這該如何是好!阿謠那丫頭竟這般不小心!”莫德聞言卻慌了神。穆清身份暴露,若明安帝因此龍顏大怒,那麼他回去面對的便是皇兄的問責。一時之間莫德竟不知該擔憂女兒的處境還是該思忖如何處理這個爛攤子,更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