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遠負手而立,仍盯著杜衡的臉,似要將他看穿一般:“月初厲承劫持夫人,與閣下亦脫不了干係,是也不是?”
還真是樁樁件件都瞞不過,杜衡無奈頷首:“侯爺既已洞悉在下的身份,為何不將在下同厲承一樣,昨夜便直接捆了在下扔去大理寺?”
宋修遠從桌上倒了杯涼茶,遞給杜衡:“若某沒猜錯,閣下的上家同厲承一樣,皆是悅世客棧的老叟?”
見杜衡不曾否認,只默默把玩著手中茶盞,宋修遠續道,“閣下與厲承既是好友,想必也知曉厲承被襲一事。歹人雖仍未被大理寺那些大人們查出來,但依閣下之見,該是何人?”
刺殺厲承一行的歹人身份,宋修遠早有疑惑。
尋常劫匪即便有偷天的膽子,也不會對著朝廷官軍行刺;聯想到厲承言中提及的閱世客棧,宋修遠便猜想應是厲承上家見其行事失敗,又恐其受不住刑法和盤招供,便趁著他未被投入大理寺時及早滅口。
杜衡亦是個明白人,經宋修遠提點,當即想透了各種關節。
宋修遠掀袍坐下,抬手請杜衡也坐了,瞧著杜衡的神色似是了悟,問道:“華鎣青徽子之名,某曾有所耳聞。閣下既師承青徽子,想必定然不會心甘情願受人僱傭行如此之事。既如此,閣下與某做筆交易如何?替某查清悅世客棧背後是何人。”
杜衡咀嚼著宋修遠提供的資訊,問道:“不知侯爺以何作換?”
“閣下的性命。”
細細想來,與悅世客棧的這樁交易,不論結果成敗與否,因涉及到了宮廷侯爵與鄰國公主,箇中勢力權益錯綜複雜,作為棋子的厲承與杜衡二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也是老叟尋到他上他二人的緣由,江湖遊俠四海為家,了無牽掛,即便在不知覺間被滅口,亦無人知曉。
但若背後暗藏了鎮威侯府的勢力,那麼保住性命便不成難事。杜衡為人雖曠達,卻尚沒有瀟灑至真真正正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境界。宋修遠既然給了他如此良機,他何樂而不為?
更遑論他本就不願傷了穆清,接下悅世客棧的交易,面上與那老叟虛與委蛇,不過也是為求得一個真相。
他這個做阿兄的,自然要竭盡所能查出來,究竟是何人意欲對穆清圖謀不軌。
杜衡略微思索,起身向宋修遠躬身道:“如此,在下的性命便交託與侯爺了。”
宋修遠亦起身,虛扶起杜衡:“杜郎君莫要客氣。”
杜衡順著話頭問道:“不知侯爺是否能就此撤了院子外的護衛?在下替侯爺做事,自然不可日日拘在侯府。”
宋修遠聞言失笑,“那是自然。”
杜衡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做出拘人這種失禮事情,提出交易有求於己的明明是他,但周身所散發的氣場與那隱隱的戾氣,卻讓人覺得彷彿懇求他人應下提議的是他自己。
同宋修遠的這筆交易雖在他意料之外,但終歸與他此行的目的殊途同歸,甚至更為高明,因此杜衡便也不再客氣,說著便要同宋修遠告辭:“既如此,年結將近,在下便不叨擾府上,這便告辭了。”
“至於在下的梧桐秋,尊夫人既然喜歡,便煩請夫人暫為保管。”
聽聞杜衡提及他的琴,宋修遠有一瞬的失神,不過好在很快想起青徽子一門,大多嗜琴如命,進而便意識到這是杜衡為獲取他信任的另一籌碼,旋即了悟,笑道:“如此某便不多送了。”
“某等著閣下的竹子。”
宋修遠深覺杜衡是個明白人,亦很是讚賞他舉止間的淡然之姿。都道遊俠重諾,但即便如此,他仍不能完全信任於一個居無定所的江湖遊俠。是以待杜衡出府後,他命人暗中追隨杜衡,除卻暗中保護杜衡性命之外,亦是他宋修遠的暗樁,時時盯梢。
若他倒戈同上家聯絡,倒也可順藤摸瓜捉了那客棧的老叟;若杜衡真對同自己的這筆交易上心,卻也是個不錯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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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遠回到東苑時,正見穆清信手撥弄著杜衡口中的梧桐秋。
“夫人的琴聲聽著頗不寧靜。”
片刻前,穆清不曾從舞譜中尋到任何資訊,便將目光投至梧桐秋上。
晨起時聽從人道這張琴亦是那遊俠獻給她的賞玩之物。穆清知曉梧桐秋對琴不離身的杜衡而言有多麼寶貝,是以一時只覺得這是僕役哄她的諂媚之言,聯想昨夜宋修遠的火氣,估摸著是他直接將梧桐秋與舞譜一齊從杜衡那處搜刮了出來。
但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