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的,也是絕望無邊的,像被扔在痛苦無涯的火海里,永遠也掙扎不出來。艾蘭擔心,到時候就算打封閉上場,她也使不出全力,心一急,就會導致動作變形。金萊知道艾蘭還有兩場比賽,一場自由操,一場平衡木。她一個勁地安慰她:“別怕,放開比,比到第幾名就是第幾名。”
艾蘭在黑暗中嘆了一聲氣。金萊也覺得自己的安慰蒼白無力,像早春的細風裡翻飛的一片羽毛。這樣的話應該是艾蘭來鼓勵她,什麼時候,高山變了,江河換了顏色?她居然安慰起了艾蘭?她有這個資格嗎?艾蘭是隊長,是體操隊裡的大姐大,參加上屆奧運會,拿過團體的銀牌,國寶級別的明星,四五個世界冠軍,正是因為上屆奧運沒拿到個人金牌,不服氣,不死心,苦苦又撐了四年。她曾經的隊友早就散了,煙一樣雲一樣的散了,各奔東西南北,讀書的讀書,嫁人的嫁人,出國的出國,做生意的做生意,就剩下她一個老妖還在原地打坐,就地修練。
她和金萊她們雖然只差四五歲,可是在她的眼睛裡,她們全是小孩,她們之間隔著深深長長的溝,可以說是鴻溝,可以說是代溝,彼此的靈魂走不近,心與心無法交流,無法融合。艾蘭的世界真的很孤獨,她內心迴避著與“小孩”的交流,另一方面又掙扎於不能交流的痛苦。痛苦是高高厚厚的牆,讓她的寂寞和外界隔了緣。 有誰知道她的心?那麼渴望傾訴!
她在這個深夜同金萊傾訴,告訴金萊,她羨慕她的金牌,哀嘆自己命不好,命裡不含金。兩三個月前,她狀態超好,世界盃分站,國際邀請賽,國內錦標賽及選拔賽,她拿金牌拿到手軟。那時候東道主為了讓讓運動員提前適應比賽場館,特意舉行了“好運邀請賽”,艾蘭是五個專案全上,拿了兩塊金牌,兩塊銀牌,一塊銅牌。當之無愧的全能啊!她當時接受採訪就在慨嘆:“這要是奧運會多好,真想早點比完!比完人生最後的大賽,我就可以徹底休息了!”
金萊記得很清楚,那場邀請賽,塔麗亞擺高貴,沒有參加,但是所有的人都信任艾蘭,“她肯定能在奧運拿金牌,至少也能搞定一塊。”那次邀請賽,小嬌只拿了個全能第三,似乎還是個花骨朵兒,只露了一點水嫩的嬌豔,並沒有完全開放,哪知道兩個月後,便吸足了雨露和陽光,在奧運會上肆意怒放,差點兒就結了金果子。
艾蘭不願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她的激情和運氣在Y城的邀請賽上,提前爆發了,提前透支了!回到北京後,她明顯感覺狀況下滑,進入了低潮期,她焦慮,煩燥,心頭時不時泛起無奈和絕望,她的夏天還沒有開始,就一下走到了冬天,漫天刺骨的風雪。好在王總和葉維都沒有急,對她總是鼓勵,還根據她的條件,制定了特殊的訓練計劃。畢竟是老隊員,隊裡需要她的經驗和穩重,葉維總是安慰她:“慢慢地調整,不急,在奧運前肯定能恢復到最佳狀態。”
心頭有了溫暖和力量,她似乎感覺自己行了,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可是奧運比賽的第一場,就給了她迎面一盆洗腳水。怎麼可能從扛上掉下來啊?那麼一個低階的動作,那麼丟人的錯誤,她想不通!但畢竟是隊長,她不能垮,很快調整了過來。葉維當時還安慰她:“別怕,現在掉了,到決賽就不會掉了!”她點點頭,把復仇的心憋到全能決賽的賽場,可惜籤沒抽好,一上來就比平衡木,平衡木上的一個團身後空翻沒站好,大搖了兩下,雖然像個不倒翁沒有倒,但是這個樣子的大晃,金牌的光已經離她遠去。然後呢?自由操結束時的出界,讓她徹底灰了戰鬥的心。
這些天她看著小師妹們披金的,掛銀的,心臟像被拳頭攥住一樣, 緊得慌,呼吸也難受。心灰了,意冷了,從頭到腳的傷病也好像約好似的,一起跑出來狂歡,一起跑出來欺負她。她心沉意亂,忽然對金萊說:“後天的平衡木,我不想比了。你替我上怎樣?”
金萊嚇了一跳,艾蘭不是在說夢話吧?再說這比賽誰上誰下,也不是她說了算啊。艾蘭說:“我是真心的,想請你幫我個忙,坐在床上想了這麼久,我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一個人。”金萊說:“你就是主動讓我,王總也不一定安排我,你還是自己去比,靜下心去比,你想想,當時為了爭這張入場券,誰沒有拼過命?”
艾蘭聽了這話,眼睛一下就潮了,她覺得金萊的心還是想著別人的,不像那個茵茵,為了自己的利益,是可以跟任何人爭得你死我活,不怕流血和犧牲。艾蘭心頭一熱,於是便對金萊掏了心窩,徹底亮了實話。她現在的傷真的不輕,她只能保一樣,偏偏她的兩個專案都在同一天,如果比完了自由操再去比平衡木,平衡木肯定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