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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部分

舉兵臨之者,雖多以得攜,將帥輒不利,至於死貶。漢代公孫述,大將岑彭、來歙,遭刺客之禍,吳漢幾不免;魏伐劉禪,大將鄧艾、鍾會皆至族誅;唐莊宗伐王衍,招討使魏王繼岌、大將郭崇韜、康延孝皆死。國朝伐孟和,大將王全斌、崔彥進皆不賞而受黜,十年乃復故官。

通篇沒有說道理,全是鐵案如山的史實,自漢以來割據四川的最多兩代就完蛋,而攻略四川立功將帥一個個都命犯華蓋倒黴晦氣——四川就是這麼個寶貝地方!聯想清兵入關時盤踞四川的張獻忠,攻陷四川的吳三桂、鰲拜,平息三藩之亂率兵入川的趙良棟,近在眼前的兩相一將,除了趙良棟貶職奪爵勉強活命,鰲拜終身囚禁之外,一個個連個囫圇屍首的都沒有……至此眾人才明白紀昀所謂“保全六爺”是這麼一份意思。這不單是氣數運命,也有個“帝德君澤”在裡頭,眾人連想都不敢往深裡想,一個個悚然若失。

紀昀在這沉寂中卻一下子警醒過來,心裡一顫:今天這是犯了甚麼痰氣?這麼多的話,還顯擺自己的見識,沒有一條不犯宰相大忌的,想起曹操楊修故事,頓時背若芒刺,競自十二分驚慌起來,打了幾次火才點著了煙,猛吸幾口才勉強定住了神,便思用言語轉圜,又恐言語不慎越描越黑,嘿嘿嘻笑道:“洪邁這人說事不講理,算不得真正大儒。他這說法只是偶合,離經叛道之言不足為訓,我拿來胡比亂量賣弄學術,更是昏憒無知!”說笑幾句引開眾人思路便轉話題:“延清公,鮮于功的案子,人已經殺了。鮮于死前給家人寫的遺書,不知誰抄寄了出去,裡頭說到傅恆秉心不公,任用私人排除異己,用兵待士賞罰有厚有薄,六部尚書和各親王府人手一件。和親王的一份從北京轉寄了來,是原抄件驛傳。但五爺現在受斥逐,不能見皇上。各部奏說這件事的沒有呈送原件,都是引文申奏。還有金輝一份陳情摺子,說的案子首尾,這些都干連到卓索莎瑪父女。皇上讓我料理,是怕你精神身子撐不來。但你該當知道的,我都整理出來了,你有空看看——”他指了指案上一摞文書,“都在那裡邊,還有高恆的案子。傅六爺轉過來那四十八名文官認罪服辯,也要請你斟酌。都是四品以下的官,用不著請旨了,六十名武官,傅六爺是每人八十軍棍,記大過留軍聽用。文官不能施刑,可以參酌這例罰俸,這要由你定奪,請旨發文就辦了。”

“蘇格瑪沁有一封信在我那裡,倒是說傅恆好話的,你轉來布達的信我也看了。”劉統勳笑道:“一個城裡,一個晚上,一件事,又是公明正道處置,就弄得是非不明,公說公理婆說婆理,有些事竟象是閉著眼在那裡胡說八道!布達的信裡說的活靈活現,傅恆怎麼看中了莎瑪,從哪個門帶進行轅,在哪座房裡調戲玩弄,又從哪個門悄悄送出來‘金屋藏嬌’,象是他親眼目睹了,末了輕輕一句‘皆是耳聞,聊述以資參酌’!小人造作流言,其來無蹤,其去無影,其進也漸,其入也深,思之令人心寒膽顫——繳上御覽吧?他又是私人信函,你說可畏不可畏!”金鑊道:“蒙恬岳飛袁崇煥都吃的這個虧。施琅攻陷臺灣,一句不敢提自己功勞,奏摺裡撿著好話誇李光地,把‘功人’讓給李光地,情願當個‘功狗’,那還不是怕這種流言?”“就是這個話!傅恆不出去帶兵,留在主子身邊,誰敢說他半個‘不’字”?“範時捷卻是直言快語毫不遮飾。”你老延清不也是一樣?兒子立了偌大功勞,不敢升他的官!換了劉墉是我兒子,你保舉不保舉?“

劉統勳和眾人扯談一陣,心緒好了許多,慢慢打火抽菸,說道:“知子莫如其父,你哪裡知道他!讀幾本書就好為人師沾沾自喜,眼空無物還要故作深沉!若論資質才份機智去得,性傲賣弄,不受挫磨斷然不能成大器!我倒並不全為瓜李之嫌,此子歷練歷練,我死之後或者能多給主子出息一點……”說著,濃煙入喉,嗆得吭吭地咳。紀昀道:“葉天士讓你戒菸,你何必一定要學我?”金鑊笑道:“葉天士他自己戒不掉鴉片,還要勸別人戒菸?”紀昀道:“我也這麼說來著,葉天士說他抽鴉片是為尋出能戒鴉片的藥,蔓陀羅花甚麼藥的說了一大堆,我也記不清藥理。這人真是天醫星下凡,連砒霜他都敢試!他說要你戒菸,通心腸活六經,那是斷然不錯的!”劉統勳道:“生死有命,我抽菸辦事心裡寧靜,我不成了!”“就是!”範時捷也打火抽菸,笑道:“學了紀公,寧可戒酒決不戒菸!南京牛頭山北村裡有個老漢活到一百零五歲,還能上山砍柴。我去訪他,想給主子問個長壽之道,他說:”沒他媽甚麼訣竅,就是吸菸,我打五歲就吸,吸了一百年,到現在眼不花耳不聾心裡不糊塗說話利落!‘我問:“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