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去追究也罷。”寶玉亦笑道:“還真看小了篆兒,原來是隨性敢為之人。倘再遇到,你們應該補他一份嫁妝才是!”薛蝌道:“要是如你們說的那般輕省就好了。偏那賣糖豬兒的貨郎想了想說,那勾引篆兒的小廝,竟像是這府裡的彩明!那貨郎也曾在這榮府後門落擔,那彩明就買過他的糖豬!”寶玉嘆道:“可知人生緣分,自有天定。彩明不止識字,更會算賬,風姐姐以往極器重他。篆兒有福了!”薛蝌道:“有什麼福!闖下大禍了!剛才我在大門口,遇見鋤藥,他告訴我,彩明兩天沒露面,仇都尉算他逃逸,發狠要抓回來治罪呢。倘若真把他逮住,豈不牽連到我們?如今咱們兩家,其實還不止咱們兩家,舅舅那邊,史家那邊,全是破了篷子的船,甭說難扛大雨,就是小雨,也淋不起呀!”寶玉替彩明、篆兒擔憂起來,道:“彩明必定是他們使喚登記這邊財物的,不比一般小廝,若真被逮著,怕性命都難保。唯願他們飛的遠遠,連翅膀影幾都尋不見才好!”寶釵道:“能不了了之最好。我們也須早準備好問起來的答詞。總是丫頭小廝不對,我們作主子的還虧著哩,能連累到那裡去?蝌兒你回去跟媽跟嫂子說,算不得多大的事,見怪不怪,聽其自然吧。”薛蝌又說起探監勸慰薛蟠情況。
又過數日,忽然又有北靜王府袁太監來,這回是送來寶玉入國子監的遇恩廕監生憑證。寶王大吃一驚:“是否送錯了?我何曾謀取過這身份?”寶釵卻喜出望外,笑道:“那回去北府看戲,王妃召見我,臨末了問我有什麼請求,我就冒昧提出,能不能求王爺給安排一下,讓我們寶二爺到國子監聽學去,實在也沒抱希望,沒想到王妃還真記掛著,王爺還真給辦成了此事!”自己跪下讓袁太監轉達對王爺、王妃的萬分感激,又再讓寶玉跪下朝北府方向謝恩,寶玉只捧著那張紙發愣。
袁太監走後,寶玉質問寶釵:“此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商量?我是堅決不去的。”
寶釵勸道:“那天你說了,知我說的作的,皆是為你好。就算你目今還覺得不好,你且先去,去了,我估摸你沒幾回就能覺得,那是好上加好。咱們私塾只算個小雞窩,那國子監什麼地方?最大的鳳凰巢!多少人想去還去不成哩!環兒、琮兒配去嗎?就是蘭兒,他就中了武舉也罷,離國子監的境界,怕也還遠。你且安心準備兩天,就去那國子監聽聽大儒講經吧,回來也教教我,開開我的竅。”寶玉道:“你早開竅了,還用我學舌,你真是逼人太甚了!”王夫人知道此事後,讚許寶釵道:“真比那樂羊子妻更賢惠了!這下寶玉有進階,我真算養兒得靠了!”就督促寶釵、麝月快快準備出寶玉去國子監上學的東西。那邢夫人聞聽後也很高興,找出一個金魁星來,拿給寶玉道:“那琮兒我也沒捨得給他。榮府全指望你了!”
一連兩天,寶釵指揮麝月收拾東西。又讓麝月請過來琥珀,求琥珀跟仇都尉仇講明情況,去國子監聽課,來回配馬匹,派鋤藥跟隨服侍。那仇都尉知有北靜王讓送來的書證,也就應允,那寶玉倒安靜了下來,也不再跟寶釵爭議,常站在那盆秋海棠前,似跟那花兒交換眼神兒。
那一日寒氣浸人,灰雲密佈。一大早,寶玉跪拜了王夫人,又跟寶釵拱手告別。寶釵道:“何必又莊重到如此地步。又不是生離死別,晚上就回來的。”寶釵、麝月送寶玉到儀門,鋤藥在儀門外接應,取過帶的東西,到大門外寶玉、鋤藥各騎一匹馬,離府而去。到得鼓樓前,寶玉在前頭,又往南二里,寶玉勒馬往西,鋤藥笑叫道:“二爺久不出門,暈頭轉向了!那國子監在東邊!早該往東的!”寶玉仍騎馬往西,鋤藥跟上去,心中詫異,又道:“二爺這是往那兒去啊?越走越遠了呀!”寶玉且不回答,朝西又走了二三里,寶玉方勒住馬,對鋤藥道:“要出西門去。”鋤藥懵懂莫名,問:“去西山?”寶玉道:“去五臺山。”鋤藥張開嘴巴合不攏。望著寶玉不像是玩笑,愣了愣就說:“我跟你去。”寶玉道:“你只跟到城門外吧。”鋤藥就跟寶玉到了城門外。寶玉下了馬,鋤藥也就下馬,寶玉把自己手裡的韁繩遞到鋤藥手裡,拍拍他肩膀說:“多謝了。多年來你跟焙茗,就是我的朋友。今天我是認真的。我要出家當和尚去了。你知道我們兄弟姐妹裡,已經有那四姑娘先一步,出家當尼姑了。他當尼姑,是自覺自願的。我當和尚,是被逼無奈。我不想去那國子監。國子監很好,我不反他,可是那地方不適合我,我也不適合他。兩匹馬都交給你,還有馬上的東西。你可以隨自己想法行事。可以帶著兩匹馬去闖江湖。更穩妥的是帶若他們回府裡去,就跟他們說我去五臺山當和尚去了。你沒法攔我,也攔不住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