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穆玲瓏低撥出聲,“你…是哭了嗎?”
唐曉的喉結怔怔滾動著,說不出一個字,他艱難的攥住穆玲瓏的衣角,發出一種低微得只有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不要離開我…”
風聲過耳,穆玲瓏好像聽見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這個純真的少女踮起腳尖,拾著緞子衣袖抹向唐曉的眼角,紅唇嬌羞張開,聲如蟬蟲撲翅,“玲瓏,會陪著殿下。”
唐曉握住穆玲瓏的手腕,這個動作沒有經過頭腦的思考,突然到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穆玲瓏嬌軀一動,仰頭看著唐曉英俊凌厲的臉,臉頰通紅。
唐曉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茫然鬆開手心,自嘲的垂下高傲的頭顱,“玥兒忽然離世…我…郡主,對不起。”
穆玲瓏急促的喘著氣,退後幾步低下頭,“是玲瓏笨手笨腳,殿下別怪我吶。不然被父王知道,可饒不了我。”
——父王…唐曉驟然恢復了理智,理了理衣襟不敢直視穆玲瓏的眼睛,“賢王爺…快回京了吧。”
穆玲瓏點著頭,“約莫著就是明天,路上不好走,那最晚也是後天。父王早些回府才好,平時我總覺得父王什麼事都要管我,實在煩的不行,可他幾天不在,府裡又悶的慌…哪怕被父王教訓幾句,也算是解悶。”
——“賢王府那麼多門客,身懷絕技的也不少,郡主還會覺得悶?”唐曉不動聲色,試探著。
穆玲瓏惱惱的甩著衣袖,氣鼓鼓道:“那些門客,只聽父王調遣,也只替父王辦事。父王不在,他們各自窩著,大門都不住,無趣,實在是無趣透頂。”
——“穆郡主的話,他們也不聽?”唐曉摩挲著腰間的墜子。
穆玲瓏狠狠搖頭,“我哪裡使喚得動他們吶,那些悶葫蘆,只聽父王的號令。”
“要是賢王不在岳陽,久而不歸…要用門客時,又怎麼去號令?”唐曉饒有興趣道。
穆玲瓏眨了眨大眼,嘟著嘴想了好一會兒,委屈道:“玲瓏真是不知道,父王,從來都不讓我過問這些的…殿下,你別怪我蠢笨吶。”
在這個世上,人人都會扯謊,人人都會隱藏,單純如莫牙,也會藏起秘密生出戒備。唯有穆玲瓏,她是凡塵俗世裡最乾淨的那個,她不會騙人,沒有防備,坦坦蕩蕩的對著人世,對一切都可以綻放如花的笑顏。
穆玲瓏說自己不知道,就一定是不知道。唐曉沒有絲毫的懷疑。
唐曉憎恨穆瑞,但唯獨要感謝他一點,那就是,他把穆玲瓏照顧的很好,不是親生,卻猶如親生。
——“我也就是隨口一問。”唐曉澄定道,“郡主不用放在心上。”
穆玲瓏見隨便閒聊就過去快一個時辰,抬眼看了看天色,朝唐曉鞠了個禮,道:“時候不早,見殿下沒事,我也…該回去了。”
人的一生那麼長,又那麼短,長得熬不到盡頭,又短得如白馬過隙,快樂轉瞬就會逝去。
——“郡主。”唐曉喊住轉身的穆玲瓏。
穆玲瓏盈盈回眸,唐曉握住手心,“明天,我會替玥兒去迦葉寺焚香,明天…郡主進宮的話,會見不到我…”
穆玲瓏微微一愣,隨即擠起圓滾滾的鼻頭,“玲瓏也不會經常進宮…額…多謝殿下提醒。”
她的背影越行越遠,遠到唐曉看不清楚,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炙熱的眼神,背靠涼亭,發出不甘心的低嘆。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殺你父王,就算他只是你的養父…你也一定會恨我入骨,是不是…
既然不能在一起,又有什麼可以去珍惜…唐曉凸著青筋的手背狠狠蹭著牆壁,滲出殷紅的血跡也覺不到痛楚。唐曉曾經認定,自己浴火涅槃,早已經變得堅不可摧,沒有什麼可以擊敗自己,但在他的身體某處,卻生出可怕的軟肋,輕輕觸碰,就會讓他死去。
沒有人回答唐曉,瑟瑟的風聲像是嘲諷著,又像是嘆息著,又像是奏著快要落幕的樂章。
皇宮,宮門外
穆玲瓏走過長長的宮道,往日望不到頭的青石板路,今天怎麼沒過些工夫就到了朱雀門口?是自己走得太快,還是…穆玲瓏扭頭看向景福宮那頭,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心裡卻莫名的覺得暖烘烘的。像是,有了堅韌的鎧甲,再也不會是孤零零一個人。
穆玲瓏走出宮門,突然發現什麼,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程渲,程卦師?”
屋簷下,垂著晶瑩的冰錐子,程渲裹著斗篷,嘴唇都凍得發白,“郡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