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洪太守做女媒。一面到裡面來告訴言夫人說:”你鬧了這幾天,也就夠了。此刻人家行聘日子都定了,你也應該預備點。‘言夫人道:“我早就預備好了,每一個丫頭、老媽子都派一根棒,來了便打出去!’言中丞道:”夫人,你這又何苦!生米已成了熟飯了。‘言夫人道:“誰管你的飯熟不熟,我的女兒是不嫁他的!你給我鬧狠了,我便定了兩條主意。”言中丞道:“事情已經如此了,還有甚麼主意?’言夫人道:”等你們有了迎娶的日子,我帶了女兒回家鄉去;不啊,我就到你那甚麼師帥的地方去和他評理,問他強逼人家婚嫁,在《大清律例》那一條上?‘言中丞聽了,暗暗吃了一驚,他果然鬧到師帥那邊,如何是好呢。一時沒了主意,因為是家事,又不便和外人商量。身邊有一個四姨太太,生來最有機警,便去和四姨太太商量。四姨太太道:“太太既然這麼執性,也不可不防備著。回家鄉啊,見師帥啊,這倒是第二著;他說聘禮來了要打出去一層,倒是最要緊。並且沒有幾天了,回盤東西,一點也沒預備,也得要張羅起來。’言中丞道:”我給他鬧的沒了主意了,你替我想想罷。‘四姨太太道:“別的都好打算,只有那回盤禮物,要上緊的辦起來。’言中丞道:”你就叫人去辦罷。一切都從豐點,不要叫人家笑寒塵。要錢用,打發人到帳房裡去要。‘四姨太太道:“辦了來,都放在哪裡?叫太太看見了,又生出氣來。’言中丞道:”罷了!我就撥了外書房給你辦這件事罷。我自到花廳裡設個外書房。‘四姨太太道:“這麼說,到了行聘那天也不必驚動上房罷,都在外書房辦事就完了。’言中丞點頭答應。於是四姨太太登時忙起來。倒也虧他,一切都辦的妥妥當當。到了行聘的前一天,一一請言中丞過目;叫書啟老夫子寫了禮單、禮書,一切都安排好了。到了這天,竟是瞞著上房辦起事來,總算沒鬧笑話。侯家送過來的聘禮,也暫時歸四姨太太收貯。不料事機不密,到了下晚時候,被言夫人知道了,叫人請了言中丞來大鬧。鬧得中丞沒了法子,便賭著氣道:”算了!我明日就退了他的聘禮,留著這女孩子老死在你身邊罷!‘言夫人得了這句話,方才罷休。這一夜,言中丞便和四姨太太商量,有甚法子可以挽回。兩個人商量了一夜,仍是沒有主意。
“次日言中丞見了洪太守,便和他商量。原來洪太守是言中丞的心腹,向來總辦本轅文案,這回小姐的媒人是叫他做的。所以言中丞將一切細情告訴了他,請他想個主意,洪太過想了半天道:”這件事只有勸轉憲太太之一法,除此之外,實在沒有主意。‘言中丞無奈,也只得按住脾氣,隨時解勸。無奈這位言夫人,一聽到這件事便鬧起來,任是甚麼說話都說不上去。足足鬧了一個多月,絕無轉機。偏偏侯制軍要湊高興,催著侯統領(委了督標統領,故改稱統領也)早日完娶。侯統領便擇了日子,央陸觀察送過去。言中丞見時機已迫,沒了法,又和洪太守商量了幾天,總議不出一個辦法。洪太守道:“或者請少爺向憲太太處求情,母子之間,或可以說得攏。’言中丞道:”不要說起!大小兒、二小兒都不在身邊,這是你知道的;只有三小兒在這裡,這孩子不大怕我,倒是怕娘,娘跟前他那裡敢哼一個字!‘洪太守道:“這就真真難了!’大家對想了一回,仍是四目相看,無可為計。須知這是一件秘密之事,不能同大眾商量的,只有知己的一兩個人可以說得,所以總想不出一條妙計。到後來洪太守道:”卑府實在想不出法子,除非請了陸道來,和他商量。他素來有鬼神不測之機,巧奪造化之妙,和他商量,必有法子。但是這個人很貪,無論何人求他設一個法子,他總先要講價錢。前回侯制軍被言官參了一本,有旨交他明白回奏。文案上各委員擬的奏稿都不洽意,後來請他起了個稿。他也託人對制軍說:“一分錢,一分貨,甚麼價錢是甚麼貨色。”侯制軍甚是惱他放恣,然而用人之際,無可奈何,送了他一千銀子。本打算得了他的稿子之後,借別樣事情參了他;誰知他的稿子送上去,侯制軍看了,果然是好,又動了憐才之念,倒反信用他起來。‘言中丞道:“果然他有好法子,說不得破費點也不能吝惜的了。但是商量這件事,兄弟當面不好說,還是老哥去拜他一次,和他商議,就是他有點貪念,也可以轉圓。若是兄弟當了面,他倒不好說了。’洪太過依言,便去拜陸觀察。”你道那陸觀察有甚麼鬼神不測之機,巧奪造化之妙?原來他是一個江南不第秀才,捐了個二百五的同知,在外面瞎混。頭一件精明的是打得一手好麻雀牌,大家同是十三張牌,他卻有本事拿了十六張,就連坐在他後面觀局的人,也看他不穿的。這是他天字第一號的本事!前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