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而去。
孟某人心神不寧,卻終究是個慣來冷靜的,也登時想明白眼下的確不能將這一屋子人丟下,深吸一口氣,耐住性子回到座位上。
方才外邊的動靜,屋內的賓客多多少少也聽見些許。因不好隨便開口探聽別人的家事,便只能扮作不知。唯有那柯震武,大抵是與孟鬱槐和花小麥都相熟的緣故,立刻湊過來低低地開了口。
“怎麼,小麥是要生了?那你今兒可算是雙喜臨門啊!”他笑呵呵地壓著喉嚨道,“我瞧你臉都白了。要我說,萬不必如此發慌,是個女人便都要經歷這一回,我觀小麥那丫頭,雖是瘦得很。身子骨卻很壯實,這一向又被你娘養得那樣好,你還有甚麼可擔憂?且放寬心吧,把眼前事張羅妥當了方是正理。”
孟鬱槐只知道他在耳邊嘮叨,說的什麼,卻是一句也沒聽進去,胡亂點了一下頭。正巧左近有個票號的東家來與他說話,他便也收斂心神,與人攀談起來。
這一場春酒宴都算是賓主盡歡,陶知縣與汪展瑞興興頭頭地聊了好一陣,又將孟鬱槐叫去殷殷吩咐了幾句,直到臨近申時,滿桌客人才陸陸續續散去,孟某人一刻也等不得,送眾人上了馬車,立時一徑飛奔回家,撲進院門,就徑直往房中去。
他自然曉得自家媳婦不是那起特別嬌氣的性子,但再怎麼說,生孩子這等大事,又是頭一回,就算再堅強硬氣,也難免會有些驚慌失措,心中一早猜逢著,保不齊花小麥此時已是哭了,忙慌慌地就想趕緊去瞧瞧,哪怕進不得屋門,立在窗外安慰兩句,也是好的。
房門緊閉著,外頭還掛了一層厚厚的氈毯,顯然是避免透風,窗戶也放了簾子,遮得嚴絲合縫,裡頭似隱約有人聲,卻是什麼也看不見。
他心裡發急,一個沒忍住,就叫了一聲“小麥”,孟老孃立刻開門走了出來。
機會難得,趁著氈毯掀開的那一剎那,他急忙朝裡張望了一眼。
花小麥倚在榻上,身後是兩床厚棉被,手中捏著半個煮雞蛋,正翹著腳吃得香甜。許是聽見了他的呼喚聲,她轉頭朝門邊看過來,翹起嘴角一笑,衝他招了招手:“回來了?”
孟某人當即就覺得有點頭疼——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
花小麥其實早晨一起床便見了紅,虧得孟老孃早已做足了準備,馬上出門將劉穩婆請了來。
中午吃了一碗雞湯餛飩,沒一會兒,便開始發動起來。趁著陣痛還不那麼頻密,她趕緊去沐房裡洗了個澡,又讓孟老孃將自己前兩日做的甜食點心一股腦兒全搬進房中,然後就安安心心地爬到榻上等著,時不時下地走一圈,或是揀點東西來吃。
也不知是不是那兩樣點心的材料擱得太實在,吃起來有點發悶,她幾乎是梗著脖子往下嚥。孟老孃見不得她這樣,便又去廚房煮了幾隻蛋,燉一鍋銀耳湯,巴巴兒地送到她跟前。
春喜的婆婆很快就從家裡來了,片刻,馮大娘也領著兩個兒媳婦上了門,估摸著還得等上不少時候,心裡也都並不著急,就在榻邊和花小麥說話,找些有趣的事講給她聽,也算是分散注意力。
有這麼多人陪著,花小麥無比安心,同時還在心中暗暗慶幸,原來自己也是很能忍耐疼痛的人,至少直到現在,她並不覺得很難受。精神頭不錯,心情也愉悅,渾身好似都是力氣,連那每隔一會兒便要來一遭的陣痛,彷彿也不算什麼了。
“筵席散了?”孟老孃飛快地關上門,抬眼看向孟鬱槐,“你媳婦這是頭一胎,原本就難一些,那劉穩婆說了,十有八九,得折騰到後半夜去。你也別在這兒杵著了,廚房裡有飯菜,餓了就自己去熱來吃,耳房我收拾出來了,若是覺得累,就自去那裡歇,我今兒卻是顧不上你了。”
孟鬱槐糊里糊塗地應了一聲,就聽得屋裡傳來花小麥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你別擔心,我好得很,一準兒給你生個白胖胖的娃娃!”
“別嚷嚷!”
孟老孃很惱火,衝著房門咆哮一聲,轉頭示意孟鬱槐走開些,凶神惡煞地開門闖進去。
“你有病啊,覺得自己很有力氣是吧?有勁兒也給我省著,等要生的時候,再卯足了一氣兒使出來!”巴拉巴拉,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臭罵。
花小麥與她相處了一年多,早被她罵得心理無比強大,此時這兩句,只算是撓癢癢而已,哪裡會覺得受挫,嘻嘻笑兩聲,就算完事兒了。
然而沒多久,她就再笑不出了。
戌時中,抽人骨髓的疼痛終於來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