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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4

闊葉樹只有枯枝,光禿禿。窄窄的柳樹葉子也黃了,落了。 “小寶走了。”小全來說。立本驚了一跳,挑揀的豆子灑了一地,小全要拿笤帚掃起來,立本說:“走,回來收。”立本內心自責,因為自己這一段時間的不順心,總有人整事兒,給他“添堵”,他沒有好心情去看望小寶,這是原因嗎?是不是別人得病時間長了,就沒有耐心,就不關心了? 小東小芳在老狄家門口,小光扒踩在門上,小東推門走,小芳在後邊跟著推。小五站一邊看,笑。小海喊小東他們回來。小五說:“小東,小西,小南,小北。”小東拽著門不動,小光騰出一隻腳踢他,讓他趕快推著走。小海聲嘶力竭地喊“回來!”跺腳,眼睛充了血,嗓子變了聲,小東和小芳磨磨蹭蹭往回來。 死孩子臉蓋著白紙,有的孩子擠進去看了回來說。老曲說,文化從恐懼開始。小孩們在外邊,像雨天裡一臉憂愁的小雞,望著天,互相動一動,擠一擠,小聲嘰嘰。小志願意天冷,他戴手套。小孩們不進屋,屋裡沒地方,擠擠嚓嚓的,也是害怕,不敢進。他們看晾衣繩上掛著的籠子,細細鐵絲像沒有一樣;鳥,紅紅胸脯,上下跳著。小光拍鳥籠子,欸,欸……立本不讓他亂來。那是永和給的那隻鳥。鳥,將來有誰照顧它呢?人憂傷那樣,哪有心情。院子裡的醬缸,沒有開啟蓋在上面的東西。立本想起自己家罈子底下的小蟲,一點點,微小的;覺得小寶在這環宇中像是條小蟲。想小寶回老家,他爸媽那時是有準備的了。那是他爸媽一起帶他出遠門——最後的出行,他們已經知道小寶的病情,將不久於人世。他們給小寶帶了許多好吃的,回來也沒吃完。立本想自己爸媽每次回老家,老人、親人給帶的東西,很長時間也捨不得吃,放到過年。立本想起跟爸媽回老家時,爺爺奶奶欣喜的樣子,大姑說立本和三叔小時候一模一樣,叔伯爺爺說或許是他轉世。什麼是轉世?奶奶沒有回答。爸爸後來和立本說:就是一個人去世和一個孩子出生是同一個時間。得什麼病大人們沒說,人死了,忌諱說的。小寶的爺爺奶奶當時是什麼樣子呢,小寶的爸媽能就告訴了實情嗎?立本擠進屋裡,看炕裡的一個角落散了一堆冰棒杆,橫七豎八。立本心顫,這就是一生嗎。小寶蒙上了被單,身體不鼓,也沒多長。前幾棟後幾棟的大人來了,都說才這麼小,太可惜了。立本想現在會有小孩兒出生了嗎? 大人們議論一會兒,說小孩不能埋。不去煉,自己燒了吧。老曲來了,說都啥年月了,送太平間,再送火化場。 “不能燒的不帶。”老司婆子說。人們說該燒全都燒了。人說屈死鬼回來鬧人。 單位借了帶車子,狄叔拉克著腿,和人一起把孩子抬上車。孩子沒有一點分量,病魔侵蝕了肌體,掏空了內部,枯竭了全身,只剩下骨頭和皮了。人非草木……小寶媽給孩子做的新棉衣新棉褲給穿上了。剩下的舊衣裳,裝了袋子,準備燒了。再有琉琉和啪嘰,還有一些餅乾也帶上,小寶喜愛的東西要隨他一起燒。把織的毛衣給他放車上,“沒咋穿呢。”孩子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長,不穿,要給他姐。“是他的給他帶上。”老司婆子和幾個人幫忙,“看還有什麼,別落下。”男男女女都趕往醫院的太平間。前後院的人,都到了,遠的也有不少。有人說廠子要建一個氧氣廠,人問在哪,在南下坎,人問幹什麼,治病,救人吶。小寶沒趕上,要是早點建就好了。不是那回事兒,用氧氣不是啥都行。一些人說,小孩子不能留,煉了,骨灰就撒了,得找地方,得看風水,不用那麼多講究,隨便找個地方揚了。小全問老曲爺,人死後身體不能保留嗎?老曲說想要長期儲存,得去水分,或者凍起來——儲存幹什麼?有什麼用。老單說,儲存的是固體,是火的遺骸。喜歡長篇南河()長篇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