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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十五歲寄身帥府,伯父猶若慈父,七姨視同己出,四年如一日,呵護關愛備至,大姐,二姐,四姐,姊妹情深,五弟六弟,天真可愛,亦視杭景如親,蕭府四年收留,撫育之恩,杭景銘記於心,來生銜草結環,亦當報之。今此一別,望七姨毋再以杭景為念,言盡淚落,臨別再拜,遙祝健康!林杭景謹稟。”

那一封信讀下來,字字句句中的決絕之意,削金斷玉一般,硬生生地敲著人心,蕭書儀已是泣不成聲,七姨拿著帕子不住地拭淚,半晌才哽咽著說出一句話來,“杭景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

蕭北辰坐在椅子上,聽得蕭書儀唸完最後一句,卻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跪在地上的蕭書儀,那目光透著深邃的黯然,蕭書儀扔掉信紙,心痛如絞,撲上前來抱著蕭北辰的腿不住哭道:“三哥,三哥,我錯了,三哥,你打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錯,你打死我,我也不怨你。”

蕭北辰放在一側的右手一點點地攥緊,攥得死緊死緊的,那手背上還沒有痊癒的傷口迸裂開來,紗布上又是一層血跡洇出來,七姨只嚇得連聲叫著,“老三,老三,快鬆手。”蕭北辰卻是不說話,只看著哭泣的蕭書儀,這樣默看了半晌,他將自己的左手伸出,在蕭書儀的肩頭上無聲地按了按,還是什麼也沒說,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房去。

蕭書儀反而哭得更兇,看著蕭北辰起身離開,她跪在地上口口聲聲叫喊著“三哥,三哥……”,眼淚直往下掉,七姨拿著帕子擦淚,看著蕭書儀的樣子,上前來扶了她一把,到底是上火,忍不住怨道:“四姑娘,你就造孽吧你!”

主臥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那臥室裡的一切擺設都如最初,沒有半點改變,只是安靜極了,從她走後,他就沒有讓別人走進來過,這裡的一切,還都殘存著她的氣息,那擺放在格子上的綠釉堆漆瓷花瓶裡插著的蝴蝶蘭卻已經乾枯了,片片花瓣落下來,泛出乾澀的黃。

蕭北辰伸出手來撿起那架子上的一片焦黃乾硬的花瓣,那花瓣失去了水分,脆脆的攤在他的手心裡,他的眼瞳一片沉寂,只想起那個晚上,她站在蝴蝶蘭前微笑的面龐,柔情似水的模樣,如今想來,卻是針一樣刺在他的心口上,他慢慢地攥緊那乾枯的花瓣,任那花瓣碎在自己的手心裡,輕輕地喃道:

“你騙我,原來你費盡了心力,想盡了辦法,只不過是為了騙我,我卻真的信了你……我信了你……兩心何論生死……好一句兩心何論生死……”

他心口震痛,攤開手心,那碎掉的花瓣從他的指縫間落下來,好似化成了灰,一切都成了灰,就好像他抓不住她,怎麼努力都抓不住她,她的心也已經化成了灰,她說她恨他,原來是這樣的恨,這樣的決絕!

那花瓶的一側,就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的目光微微地動了動,拿起那盒子,開啟,果然看到那一對明珠墜子擺在裡面,依然是瑩潤奪目,璀璨耀眼,宛如晶瑩的淚滴,她還了他這對明珠,好一場還君明珠,到頭來他還是一場空,卻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般的美夢。

那個傍晚的雨下得特別大。

郭紹倫看著蕭北辰從樓上走下來,他慌忙跟上去,一旁的七姨和四姑娘也迎上來,蕭北辰的目光卻好似是空的,誰也看不到,他只朝著那大廳外走去,秋雨刺骨,郭紹倫忙拿著軍氅和雨衣走過來,卻被他一揮手製止了,七姨心疼得眼淚一行行,一迭聲地直叫著他,“老三,老三……”

蕭北辰默默地走到雨中,一步步地走到那花園子裡,大雨澆透了他,緊緊攥住的右手兀自往下流著混著血的紅色雨水,花園裡風雨蕭瑟,他只慢慢地站住,筆直地站立在大雨中,在他的面前,那一顆小小的桃苗在冰冷的雨水中搖晃著。

他的眼前浮現她唇角含笑的樣子,那樣的美,她對他說,這桃苗兩年開花,三年結果,就先等等看吧,他現在才明白,她只不過是為了騙他,為了消除他的防備之心,他真的上當,要說和她一起等一輩子,說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什麼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他早該知道,以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脾氣,怎麼可能輕易忍得下那一種委屈,是他妄想了,他小看了她,在她的面前,他只不過是個意亂情迷的傻子。

大雨悽清刺骨。

蕭北辰站在雨中,低下頭去,慢慢地張開右手,那一對明珠墜子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被混著他的血的雨水浸泡著,晶晶亮亮的淚珠一般,他只是看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裡有著悲傷的絕望,唇角,卻慢慢地浮出一抹無力的苦澀笑容。

南北千里相隔,兩心何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