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半點不剩。
少年垂下眼簾,看向自己的雙手。面板蒼白,修長而纖細。屈伸了一下手指,毫無力氣。
就是因為毫無力氣,他才落得個這般境地,任由人搓扁揉圓;被輕易推出來做替罪羊,被輕易羞辱蔑視嘲諷刁難,就連最親近之人死了,都沒有半點為其報仇的可能,只能卑微地躲在他人的庇護之下,苟延殘喘。
恍惚間莫雲笙突然想起了陸嘯。他想起那一日在淮水關,自己面對千夫所指毫無辯解之力,而男人只需淡淡幾句言語,便能將他人壓制得反抗不能。
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他人微言輕,只能任人擺佈罷了。
攤開的手掌猛然握緊。莫雲笙眼裡一片暗沉,卻有冷厲的光子最深處透射而出。
沒有力量,他便依舊如
同芥草一般無足輕重,便依舊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依舊要終日活在蔑視與欺凌之下,還要整日擔驚受怕,隨時提防著自頭頂落下的致命一刀!
他明明曾經已燃起了追求地位與權力的心思,卻被來到上洛之後接二連三的羞辱打擊得半點不剩。然而面前這用常寶性命換來的血淋淋的教訓,卻如同荊條一般鞭笞在他身上,斥責著他的懦弱,他的膽怯,還有他死守著的那可笑的尊嚴。
如今這個沒有力量的他,是沒有資格去談自尊的。
“兩位大哥。”站在門口的侍衛終日無所事事,早已昏昏欲睡,卻被這一聲輕喚拽回了神。循聲望去,莫雲笙不知何時已走到他們近前,面色平淡如水,波瀾不驚,一拱手輕聲道:“在下想求見皇上,煩請兩位帶路。”
容熙正在批閱奏章,卻見趙德海進來通傳,說是莫雲笙求見,便立刻放下筆吩咐道:“傳他進來。”
莫雲笙踏入御書房,在離御案還很遠的地方便停住腳步,拱手一揖:“莫雲簫見過皇上。”
容熙見他憔悴成了如此模樣,心中又多了幾分歉疚,便先行開口道:“朕已為常寶尋了塊好地方葬下,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你無需擔心。”
莫雲笙躬身稱謝:“多謝皇上。”
容熙嘆了口氣,面上現出些為難來:“朕雖然知道誰是這幕後主使,但想動她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需知如今已是牽一髮動全身,朕沒有萬全準備之前,不能輕舉妄動。朕知道你心中難過,但死者已矣,還是節哀順變吧。”
“雲簫不敢妄想以一己之私壞了皇上的朝堂大計。”莫雲笙神色淡淡,語氣也沒有半點改變,“皇上能屈尊過問此事,我已是感激涕零。”
容熙很多次設想過少年聽到自己這番話之後的反應,以沉默來做無聲的抵抗,或是對他橫眉冷對怒言相斥,唯獨沒有料到這種順從接受的狀況。莫雲笙的表現令他不禁有些擔心,那神情太平靜了,平靜之中帶著幾分木然,竟彷彿行屍走肉一般。皇帝暗道不好,哀莫大於心死,若是莫雲笙已經絕望,想要再度振作起來,可就比登天還難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雖口口聲聲說著只是將莫雲笙當做逗樂的玩物,但對於少年還是有幾分欣賞和惋惜的。況且常寶之死一事,若是論其根本,他也要擔些責任。
容熙在這邊心思百轉千回,莫雲笙卻似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開
口道:“雲簫此番前來,只是想要對皇上聊表感謝。我並無尋死之意,還請皇上不必憂煩此事。”
竟然被人看穿了想法,容熙不禁有些尷尬,並未做聲。莫雲笙也不在意,再次拱手一揖,便欲轉身告退。
“下個月初二是千秋節,朕將在宮中擺宴賀壽,你也一同來吧,解解悶。”眼見著莫雲笙已要踏出門外,容熙猶豫再三,終於開口,“朕定不會教人與你難堪。”
莫雲笙停下腳步,頓了片刻,才側過身來:“敢問皇上,這千秋節可是上洛城中所有公侯貴族都要參加?”
“朕的壽誕,他們自是要全部到齊的。”容熙答道,隨後猛地想起久不在朝堂之上出現的陸嘯,心道那木頭人若是看到莫雲笙成了這副樣子,怕也是會在心中埋怨自己兩句吧。他將將回神,卻聽莫雲笙道:“既然如此,雲簫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少年便再度轉身離去。
三月初二,千秋節至。容熙在御花園涼閣之中擺宴,與王公貴族和朝中大臣同歡。
這是自改元大典之後,陸嘯第一次見到莫雲笙。
他看上去並不好,較之在玄韜軍中時更加蒼白,更加瘦削,也更加沉默。少年坐在皇帝的左手邊,竟是與容照相對的位置,容熙似乎很照顧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