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那含沙射影的話你剛才也聽見了,這是等不及我才養好身子,就緊趕著催我生兒子呢!”大少奶奶面含譏誚的閒庭散步,低而輕的語氣彷彿置身事外,“我倒是有女萬事足,福姐兒還不夠我疼的呢。二夫人嘴裡說著有多歡喜福姐兒,眼裡盯著的還不是我的肚子!”
她身邊只跟著一位心腹媽媽,聞言忙勸道,“我曉得您不耐煩應付大少。但您的身份,到底還是要憑著嫡子立足。二夫人慣來說話難聽,卻也不全是惡意。您且忍一忍,總要再生個兒子出來才……”
“媽媽別說了,我都明白。就是為了福姐兒將來有個孃家親兄弟撐腰,我也不會為這事和二夫人對著來。”大少奶奶說得明白,臉上卻掩不住煩躁,“你只看杜振益是個什麼德行?我還當那江玉多得他的心呢,到頭來成天鑽的卻是那個珠兒的屋子,活將個通房捧上了天。
這還不夠噁心的?我什麼心思,媽媽最清楚。為著福姐兒,我好容易忍著膩味奉承杜振益,好險沒噁心得將他踢下床。我看他也不樂意往我房裡跑,這下還要做小伏低再去留他進屋,我想想就渾身不舒服。”
這種話,也就活得恣意的大少奶奶能說得這麼順嘴。
只差沒明說,杜振益在她眼裡就是個生娃工具,懷上福姐兒時她不知多少歡喜,現在為了懷上二胎,還得再費心去奉承個生娃工具,即憋屈又噁心。
可惜她活得再恣意,有些框架束縛照樣掙脫不得。
大少奶奶臉色一落,連早三餐諷刺杜振益的興致都沒了,她的心腹媽媽半句話都不敢接,又是汗顏又是尷尬更是無奈,轉眼卻挑景色開解大少奶奶,一錯眼不由瞠,“哎喲,桂開身邊領著的,不是駱婆子嗎?”
大少奶奶一聽駱婆子三
個字,面色有一瞬古怪,人已被警覺的心腹媽媽一扯,藏進本就離得不僅的一叢花牆後,她定睛一看,“這可真是巧了,我才想著讓你去尋駱婆子,沒想到她竟出現在這裡……”
這話背後另有一番隱情,她孃家本是官家落敗,才叫大吳氏百般看不上,孃家得勢時自有風光和人脈,駱婆婆這位有著一手好醫術的不出世“高人”,還是她母親幫她費盡心思打探來的。
她千辛萬苦才懷上福姐兒,卻是自身體質不太容易有孕,各種方法都試過了,她看得開她母親卻急得求神拜佛,最後不得已,只得求到曾為花娘、小倌看病的駱婆婆頭上。
其中不為人知的牽扯不必細表,只說駱婆婆乍然被大少奶奶的母親尋上門,待確定和江氏、杜振熙無關,只是湊巧來者是西府大少奶奶的母親,又見其母慈母心腸竟對著她又求又跪,不顧阻攔的磕頭磕得險些噴血,這才鬆口給了一劑條理藥方。
至少大少奶奶的心腹媽媽一心認定,福姐兒得來不易,駱婆婆居功甚偉。
此時卻顧不上驚喜,皺眉疑惑道,“夫人能求來駱婆子的藥方,已是破了駱婆子的規矩,我還憂心現在還怎麼開口求到駱婆子跟前呢。倒沒想到,她會來杜府。即是桂開帶的路,難道是受七少所請才入得府。”
然東府哪有什麼適齡的女眷,心腹媽媽眉頭皺得更深,越發疑惑道,“難道是老太太有什麼不舒服?瞧這路,也不和清和院相通,怎麼會從這裡經過?昨晚瞧老太太的樣子倒沒半點病態,這大年節的不好報病請大夫,若是為著這個才私下請駱婆子,倒也說得通。”
她越說越遠,大少奶奶聽得又好笑又好奇,探頭往四下幽徑一陣細看,提醒心腹媽媽最關鍵的一點,“那駱婆子最擅長的是哪一科,別人不知道,你和我還能不知道?老太太都什麼年紀了,怎麼可能有個什麼小病小痛的,就巴巴讓人偷偷去請駱婆子?”
駱婆婆最擅長的當然是“易容”造假,不過這門技能如今知道的人本就鳳毛麟角,連大少奶奶的母親也不曾探聽到此節,只聽三堂九巷傳說過,駱婆子看婦人、小兒科最是一把好手,不然也不會死馬當活馬醫的為女兒求到駱婆子跟前。
心腹媽媽立即回過味來,頓時聽明白大少奶奶的話中重點,“偷偷?您是說……”
“這樣鬼鬼祟祟的,必不是為了老太太,更不會是為了哪個得臉的媽媽、丫鬟。”大少奶奶聽出心腹媽媽卡了殼,她一時也說不出所以然,只邊說邊理順思路道,“帶路的不是清和院的人,卻是霜曉榭的桂開。那就只能是和小七有關了……”
不僅和杜振熙脫不開關係,桂開和駱婆婆走的還是內宅的路線。
可見已經辦完事了,正要順著這少人之處拐向臨近西牆的一處荒廢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