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垂下眼,很快就收起沒能和餘方德搭上話的失望。
她聽杜振益提過,餘方德雖是隨謹郡王南下的,但另有職司在身,今天謹郡王喬遷新居後,衣食住行上就再無需餘方德經手,只管自在借居奉聖閣,辦完皇商競標的事後,就會啟程返京。
她還有機會。
珠兒心頭一定,覷空拽著杜振益咬耳朵,“原來謹郡王府也不過如此。論自在還比不過您呢。只是不知連謹郡王都開口贊過的奉聖閣,是個什麼排場?您什麼時候再去,帶我走一遭可使得?”
杜振益正是酒肉上頭的時候,叫珠兒頂著小廝扮相軟語往耳邊一吹氣,登時軟了半邊身子。
二人自有一番歪纏,這邊鬧中取靜、安坐一偶的杜振熙卻是歪過半邊身子,奇道,“餘內相準備走了?我聽四叔說,餘內相現在還住在奉聖閣。怎麼要返京的日程提得這樣突然?”
“不算突然。只是之前又是接迎又是接風,偏巧趕上過年,忙亂中才沒細說過這些事。”沈楚其難得和杜振熙獨處說話,偏宴席之中無法表露想念之苦,他也不敢表露內心的小激動和苦悶,只得順著往下說正事,“初五開市開衙,市舶提舉司卻要等到元宵節過後,才會正式開始運作。
市舶提舉司的事兒一完,餘內相就能回京復皇命了。至於皇商競標,如今不過走個過場。到時候海路重開,餘內相正好坐海船北上,一路過三地市舶提舉司,進宮就能向皇上稟告海禁重開後的境況如何。”
這話合情,單說皇商競標,瓷窯乃是南地的競標主項,如今杜府抽身事外,安家和唐家一經聯手則無勁敵,交文書繳貢品樣本是過場,私下裡將餘方德餵飽伺候好,皇商競標一事確是十拿九穩。
但這話不合理,若是當今皇上想了解海禁重開後的境況,或調派戶部官員,或呼叫謹郡王的親信,豈不比餘方德這個內務府採買局的大太監,更名正言順,也更具有威懾力?
餘方德再得皇上寵幸,也左右不了海禁大局,更影響不了定南王在番地的勢力。
餘方德來得快,走得倒也乾脆。
這老傢伙到底是來幹嘛的?
杜振熙抿著酒盞暗自不解,一旁沈楚其目光黏在杜振熙半垂的小臉上,一時心疼杜振熙忙碌之下隱露疲態的眉眼,一時忍不住想起近日和陸念稚共事時,陸念稚同樣微帶疲倦的俊目。
要不是幾次三番目睹杜振熙和陸念稚私下相處,自唾於不該有的吃味和嫉妒情緒,他還不曾清醒的認識到,杜振熙和陸念稚竟如此神似,氣度相類,連忙碌時的倦懶模樣都這樣像。
他抑制不住的滋味複雜,脫口就問,“餘內相要走的事,你是聽陸四叔說的?怎麼陸四叔沒和你說清楚,你們最近不常碰面嗎?”
杜振熙握酒盞的小手微微用力,心下暗搓搓哼了一聲。
陸念稚話說得好聽,做的事實在令人費解。
從今天出門前在清和院碰面,到前後腳入席,沒看過她一眼沒說過半句話,現在人影也尋不著,更枉論之前抽風時,對她不冷不熱的疏遠,常碰面個鬼,說個正事都心累。
杜振熙張目四看,隨意一搖頭,就聽同樣四下尋人的沈楚其咦了一聲,“是父王的幕僚先生。陸四叔怎麼和他湊到了一塊兒?”
話音
未落,就見那幕僚若有所感的看過來,和陸念稚對視頷首後,衝沈楚其招了招手。
這是有正事要說。
沈楚其按下小心思不敢耽擱,杜振熙忙道,“阿楚,你幫我留意下餘內相。”
她搞不懂餘方德南下的目的,多留個心眼至少心安。
沈楚其如今正負責城內外的兵防,自然一口應下,整袍走向陸念稚和幕僚。
也不知是什麼事,在定南王忙於“陪”謹郡王時,名下首席幕僚會找上陸念稚,還叫上了沈楚其。
杜振熙疑惑剛起,再定睛去看,三人已不見了身影。
喬遷賀宴散場後,她回府倒是想問問陸念稚,卻只等來明忠的傳話,“四爺這陣子會在定南王府幫忙處理些瑣事,要我跟您說一聲,奉聖閣開張的事由您全權把總,西府二老爺、二爺和大少會配合您。”
杜府要往重開海禁的三地鋪設錢莊,少不得和定南王府有牽扯或利益交換,賬目在陸念稚手上,所謂的幫定南王府處理瑣事,不外如是。
明忠見杜振熙無有異議,便道,“除了錢莊,奉聖閣的令兩項營生出不了大差池,四爺的意思,您若是忙不過來,大可讓西府幫您分攤些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