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飄落的春雨像一層迷離、溫柔的薄霧籠罩在半空,灑得讓人心頭惆悵。軍營的上空籠罩著一片朦朧的迷離。凝視著那條被踏平的遠東大公路,延伸著消失在苦艾般白茫茫的地平線後面,順著這條公路,透過巍峨的古奇山脈,就是人類紫川家族的中心腹地,他的家園。耀眼的夕陽染紅了煙霧朦朧的西半天。
面對著西方,紫川秀在靜靜的出神。
在他身後幾步開外,魔族的羽林將軍雲淺雪也在不出聲地注視著叛逃者落寞而孤獨的身影。他在想些什麼呢?他在後悔自己的抉擇嗎?他是否想念著他的故土?山脈的那邊,是否有他思念的人呢?他對自己是否有怨恨呢?身為一個叛逃者,他是否也有良心的愧疚呢?
雲淺雪托起了軍師黑沙給自己的命令:「用一切手段、儘可能地搞清楚他的來意--真正的來意!」十幾天過去了,雲淺雪仍然感覺對方就像剛認識的那樣,熟悉卻又陌生。
表面看來,這是個很隨和的年輕人,熱愛生活、意志軟弱、沒有很堅定的信仰和忠誠,言談舉止有禮顯示他受過很好的教育,興趣卻不高雅,追求金錢、美女、權勢以及一切可以帶來快樂的享樂--這是雲淺雪對紫川秀的第一印象。然而,他總感覺,在紫川秀黝黑的眸子深處,閃爍著某種與他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的東西。
紫川秀是個難以猜透的謎,他想,他不同於平靖侯。但到底哪裡不同,雲淺雪卻又說不出來。
紫川秀回過身來,溫和地望了過來。雲淺雪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坦然地笑笑說:「剛才……對不起了。」雲淺雪暗暗地怪罪想出這個缺德主意的總軍師黑沙: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一定要用這種令人難堪的方式來考驗投誠者的忠誠嗎?
紫川秀也笑笑:「沒什麼。」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經汙跡斑斑,滿是汙穢了。他皺皺眉頭。雲淺雪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這身衣服你先交給我,你我身材差不多,你先換我的衣服。」
紫川秀也不推辭,笑說:「就麻煩你了,羽林閣下。」兩個人都不想再深入提起剛才發生的一幕,故意迴避著,因為這實在是個尷尬的話題。
不到一刻鐘前,身著魔族將領服飾的紫川秀出現在幾萬紫川家的戰俘面前,向戰俘們發表演說。他公佈了自己的身份,勸戰俘們跟自己一樣順應潮流投降神族,不要再回去了。
戰俘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紫川三傑之一、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副統領紫川秀居然首先投*了魔族,還厚顏無恥的以自己為榜樣號召大家來跟著學!悲憤之下,傷痕累累的被俘士兵傷心得痛哭出聲:「我們為國征戰,不幸落入敵手,經受嚴刑拷打,但我們始終寧死不屈,沒有變節。深受兩代國恩還擔任副統領職務的高階軍官,卻第一個出賣了國家!」
戰俘們憤怒至極。「畜生!」、「買國賊!」、「叛徒!」幾萬人異口同聲的唾罵,口水、鞋子、雜物雨點般的落到高臺上,砸到紫川秀身上。若不是外圍的魔族衛兵及時上去把紫川秀給拖了出去,一擁而上的憤怒人群會當即把他撕成碎片的。
雲淺雪注意到了,在震耳欲聾的唾罵中,口水、髒物如同雨點般砸來時候,紫川秀顯得冷漠而鎮定,站得筆直,身影落寞,溫和的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
雲淺雪深深的被震撼了:這是個怎麼樣的人?一個貪圖權勢富貴,背叛了自己的國家、出賣了自己靈魂的人無恥叛徒,怎麼會有這樣高潔的眼神?
兩人默不作聲的回頭走。雲淺雪的衛兵--個子不高的黑色低階魔族--趕緊上前迎接,很恭敬地向雲淺雪行禮,但望向紫川秀的目光中卻多了一份好奇和猜疑:他的外形跟魔族的皇族很像,但眼珠卻是黑色的,很顯然是人類。
這是一個可以眺望整個軍營的高坡上,魔族精銳的近衛部隊,羽林軍大營就屯紮在此,杜莎行省哥吉查森林邊上的丘陵地帶,距離神皇陛下御駕所在的楓葉丹林約兩百里。往下望去,整個魔族大營由五顏六色、團團簇簇的無數帳篷組成,晚霞下,大營上空升起了嫋嫋的炊煙,是晚飯的時候,可以看到大群大群的魔族兵螞蟻般的挪動著聚集著,三五結夥地圍坐在篝火前興高采烈地準備晚餐。西邊,鮮紅的太陽正在落下。
雲淺雪停住了腳步,忽然出聲說:「可以問你點事情嗎,秀川閣下?」
紫川秀點點頭,知道關鍵的考驗時刻到了。「您請說。」
「您為什麼要過來我們神族這邊呢?據我所知,紫川家那邊待您還是不錯的,像您這樣二十來歲剛出頭就做了副統領級別的高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