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看見小孩。他們背靠著大石頭,雪幾乎要把營地整個蓋住,不過我還是分辨得出來。沒有營火,但火堆的餘燼還很明顯。他們動也沒動,我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活人絕不會躺得這麼安靜。”
“你有發現血跡麼?”
“嗯,沒有。”威爾坦承。
“你有看見任何武器麼?”
“幾支劍、兩三把弓,還有個傢伙帶了一柄斧頭。鐵打的雙刃斧,看起來挺重的,就放在他右手邊的地上。”
“你有記下他們躺著的相對位置麼?”
威爾聳聳肩。“兩三個靠在石頭上,大部分都躺在地上,像是被打死的。”
“也有可能是在睡覺。”羅伊斯提議。
“肯定是被打死的,”威爾堅持己見:“因為有個女的躲在鐵樹林裡,應該是斥候。
”他淺淺一笑。“我小心得很,沒讓她見著。但等到我靠近,卻發現她也沒反應。”說到這他不禁一陣顫抖。
“你受寒了?”羅伊斯問。
“有點吧,”威爾喃喃道,“大人,是這風的關係埃”
年輕騎士轉頭面對灰髮老兵。結霜的落葉在他們耳邊低語飄過,羅伊斯的戰馬侷促不安。“蓋瑞,你覺得是誰殺了這些人?”威瑪爵士隨口問道,順手整理他貂皮長袍的褶櫚。
“是這該死的天氣,”蓋瑞斬釘截鐵地說:“上次冬天來的時候(註解4)我親眼見過人活活凍死,再之前那次也看過,當時我還是個孩子。人人都說當時積雪深達四十尺,北風冷得跟冰一樣,但更正要命的是低溫。它會無聲無息地逮住你,比威爾還安靜,起先你會發抖、牙齒打顫,兩腿一伸,夢見燙過的酒,溫暖的營火。它可是很燙人的,再也沒別的東西像寒冷一樣燙人了。但只消過了一會兒,接著它會鑽進你體內,開始填滿你的身體,過不了多久你就沒力氣抵抗。你會覺得坐下或小睡片刻要容易得多,聽說到了最後完全不會覺得痛苦。你會覺得先是渾身無力,昏昏欲睡,然後一切漸漸消逝,最後,就像是淹沒在熱牛奶裡一樣,安詳得很。”
“我看你很有詩意嘛,”威瑪爵士下了評論:“沒想到你有這方面的天分。”
“大人,我親身體驗過嚴寒的威力,”蓋瑞往後拉開他的擋風帽,好讓威瑪爵士清楚看見他耳朵凍掉之後剩下的肉團。“兩隻耳朵,三根腳趾,還有左手的小指,我這樣算是輕傷了。我大哥當年就是在站崗的時候被活活凍死,等我們找到他,他臉上卻還掛著笑意。”
威瑪爵士聳肩道:“我說蓋瑞,你該多穿兩件衣服的。”
蓋瑞怒視著他的年輕長官,氣得耳根發紅。當年伊蒙學士(註解5)把他壞死的耳朵割去之後,現在耳洞旁還留著傷疤。“等冬天真正來臨的時候,再看看你能穿得多暖。
”他拉起當風帽,縮著身子騎在馬上,陰沉地不再吭聲。
“既然蓋瑞都說是天氣的關係了……”威爾正要開口。
“威爾,上禮拜你有沒有站衛兵?”
“有啊,大人。”他哪個禮拜沒抽到站衛兵的籤,這傢伙究竟想說什麼?“長城的情形如何?”
“在滴水啊,”威爾皺著眉頭說。這下他聽懂了。“所以說他們不是凍死的,假如城牆會滴水,表示天氣還不夠冷。”
羅伊斯點點頭。“聰明。過去這禮拜結了點霜,偶爾還下點雪,但絕對沒有冷到凍死八個人的地步。更何況他們穿著保暖的毛皮禦寒衣物,所處的地形足以遮擋風雪,還有足夠的生火材料。”騎士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威爾,帶路吧,我要親眼看看這些死人。”
事情演變至此,他們別無選擇。既然命令都下了,也只有照辦的份。
威爾打前鋒,騎著他那頭長毛的馬,在矮樹叢裡小小心翼翼地探路。昨夜下了一場小雪,這會兒樹叢底下有許多石塊、樹根和水窪,一不小心就會失足。威瑪·羅伊斯爵士跟在後頭,他那頭高壯駿馬不耐煩地吐著氣。巡邏任務最不適合騎戰馬,但貴族子弟哪聽得進去?老兵蓋瑞殿後,一路低聲喃喃自語。
暮色漸沉,無雲的天空轉為淤青般的深紫,然後沒入黑幕。星星出來了,新月也升起。威爾暗自感謝星月的光亮。
“我們應該可以再走快點。”羅伊斯說。這時月亮已快升到天頂了。
“你的馬還沒這份能耐,”威爾道,恐懼使得他無禮了起來。“還是少爺您要走前頭試試?”
威瑪·羅伊斯爵士顯然不屑回答。
威爾在一棵長滿樹瘤的老鐵樹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