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奶奶的骨氣體現在絕不讓母親碰我們姐弟四個。我們有病,母親想給我們吃藥得象地下工作者似的。我幾次病得要死,母親都被我奶逼得哭著離去,說這孩子她不要了。二弟發高燒。奶奶不許母親給他喂藥,母親就用注射器,瞅著機會就給打一針,弄得孩子看見媽媽就大哭大叫。奶奶抱著高燒的孫子出門,不是去醫院,而是去吃冰糕。母親抱著頭,不知是不是想這孩子也不要了。可吃了冰糕的弟弟退燒了,這讓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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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得意,母親看著我們幾個直奇怪,覺得我們是怪物似的。
(十一)
但我奶奶不否定我母親在外面的功績。我記得在文革最激烈的時候,鬥爭無限升級。我們大院有死的,有逃的,有進大獄的,形勢已完全失控了。
我家當時也處於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我奶站在大院中央,進行了一場氣焰囂張的演說,三十多戶人家,我奶逐家地罵,這個:“你生孩子難產,三天三夜沒生下來,最後還不是來找我家媳婦了?如果不是小寧她媽,你就憋死了!”然後踢一腳一個半大小子:“還能輪到你今天來革奶奶的命?”那個:“你出麻診,出不出來,四十多天下不了地,最後是誰救了你?今天你當革命小將了?你要革誰的命?”“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拍著良心想一想,我們家孩子媽,對你們哪一家沒恩?……。”
我奶這麼幹時,我是替她捏一把汗的。那時的人性何等脆薄,一旦被激怒,後果不堪設想。可是全院的人都低下了頭,聽了奶奶的數落,大家都承認我母親醫術高,醫德好,真找不出一個對我母親有一點微詞的人。奶奶的指責,瓦解了人們的革命激情,把我們家從困境中解救了出來。
小時候,在母親身邊的時候不多,時間也不長,加之對中醫沒什麼興趣,更討厭整天一屋子人,鬧哄哄的。我對母親做的事並不關注,,既便是這樣,如果說母親出門幾日,來的人找不到母親,就有人拉著我不放。他們可是不考我脈條,而是詳細述說病情,讓我給想想辦法。任我怎麼解釋說我不會也不行,都說:“龍王爺的兒子還會三把水哪。”沒辦法,我就給摸摸脈,目的是做個簡單判斷,辯個表裡,寒熱,別給治反了。然後開啟母親的大藥箱,裡面有幾十種配好的藥,都是母親開的方,我去抓的藥,又由我加工製成的藥。母親給人看病時,又多是我當藥劑師,給人包藥,吩咐服用方法,大致還是能想出點對付的辦法,何況我必竟還背過幾部醫書,不是一點不懂。於是,遇到特殊情況也給人拿藥。母親回來知道了,並沒有責備我。如今想來。可能是我沒犯大毛病。
我在中學,學校響應毛主席號召,學有用的東西。我學了醫,也跟醫療隊下鄉。我真正能給人治病的醫術只有針灸。母親可能覺得我的本事太單薄了吧,就一指藥箱說,拿點藥吧。我就帶了一些藥,象母親老師當年做的那樣,去舍藥。如果母親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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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做簡單診斷的話,就不會讓我帶藥下鄉了,但當時我並沒這樣想。
母親死後,病人還是源源不斷地湧來,推不掉的,我就給拿藥,吃不了藥的嬰兒,架不住人家的哀求,我就給扎針。這樣,就把母親的藥全發放光了,來的嬰兒也都給紮了針。
可能是母親在天之靈阻止我。有一天,我突然想,那僅有幾斤重的嬰兒,小身體青白的,如果迎著陽光舉起來,真是半透明的,我那針灸針紮下去,那麼深,扎到哪去了?這麼從解剖上一想,想到我的針扎到肝上,扎到腎上,一下子就怕了。再來嬰兒,把襁褓一開啟,我心先怯了,手也抖了,說什麼也不能紮了,此後,我就逃避了。
母親死後,我病倒了。人說是傷力,我不知該怎麼治,胸腔內疼得象用刀捅的似的,無處逃避。這麼猛的病我想用溫和的藥肯定不行,可用猛藥我這體質也不行。母親曾告訴過我終生不適合我用的藥。這時我就想,為什麼別人能用的藥我卻不能用呢?說不定就能出奇制勝治了我的病哪?於是,我給自己開了一個方,抓了藥,就吃了。 結果糟了,我真的吃錯藥了。胸腔不疼了,變成實心鐵板了,想喘口氣都難,五臟六腑全板成一塊,吃不進東西,喘不過氣,危在旦夕。這下我只得以毒攻毒了,我又開了一個方子,用上了母親告訴我終生不可用之藥,我知道 ,非用此類藥不能破開。這副藥下去,鐵板被擊碎了。恢復了大刀闊斧式的疼痛,我不敢再輕易用藥了。
到省城上學,我到了大醫院,中西醫全看了,全都沒辦法,用了些藥,等於把我犯過的錯再演一遍。我只得還是自己治,我謹慎地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