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幹而且愛拼,如果不是另有高就,在咱們報社肯定會出人頭地的。莫老爺講這後面這句話時我在想:是啊是啊,我會出人頭地的,不是把你主任的位置取代了,就是要把主編的權柄搞到手。最多也只能這樣了,因為團委書記的寶座我不感興趣。
除了黃東外,記者部其他幾位男同胞和兩位美女對我的“跳槽”也都發表了各自的看法和想法,大家的看法五花八門,想法也各有千秋。但綜合起來無非就三個字:捨不得。和我的感覺同樣。
我奇怪黃東為何不吭聲,大家你言我語時他獨自縮在牆角翻找舊報。他從上翻到下,又從下翻到上,我不清楚他要找哪一期報紙。講句實話,這時候我寧願他像往常那樣做個有集體意識的人,講什麼都可以啊!只要參與進來就行。在這離別的時刻,我不希望有人保持沉默,不希望走出這扇大門前還留下任何遺憾。雖然我還未對他解除警戒,總是認為他是個可怕的人。用“可怕”這個詞是我從他的眼神捕捉到的,就比如我住院期間他留在我身邊表現出的那種誠惶誠恐的眼神,再如這時他在牆角翻報紙翻得無精打采的眼神,還有邊翻邊朝我們偷偷斜過來的眼神,我都有理由感覺他的可怕。
我準備出發之前,羅欣和許鴻偉聯合提議,說咱們何不去外面吃頓飯,反正今天沒有重要任務,權當為程副送行。羅欣還說:大家瞧瞧今天的陽光多明媚,街道多整潔,人們的臉上多麼快樂!這正是品茶斗酒的好時光。我就說:算了算了,這次還是免了吧,如果要請應該我來請。但目前情況還不是很明朗,在那邊我能否呆得住也還沒底。等我落穩腳跟了,再回來請也不遲呀,到時機會多著呢,對不對?我講到這裡,再次轉頭去瞟黃東,那小子仍然半聲不吭蹲在角落,不清楚他是找報紙還是在整理報紙。或許這些都不是,他那樣做只是某種掩飾。
於是我就真的走了。我從共和路轉七星路,在七星路尾再轉古城路。路上風景很美,兩旁的樹木這時節都在開花:紅的、白的、藍的、黃的、紫的……從這頭到那頭,從中間到輻射帶,繁花似錦,綠葉如蓋。
《金色年華》雜誌社呈現在我眼前了。這是棟獨立的七層樓房,座落於古城路4號大院內。專題部賈主任把我帶到二樓,指著間辦公室對我說:小程,這間是你的,鑰匙我現在就給你。
我進了辦公室,上下打量著這間屋子。屋子裡有兩排靠牆書櫃,三張辦公桌,一個電腦桌,一臺飲水機。全鋁合金淺藍色的玻璃窗,帶條紋的繡花落地窗簾,壁式空調,一盞很大的布罩檯燈。我走到大班椅前坐下來,我坐的是最靠裡的這張,桌椅都明顯大於另外兩套;質量也肯定不同,這張桌子好像是原木的,旋轉椅憑手感應該是真皮。
如果說我在青年報的辦公室是“古色古香”的話,那麼現在這間就是“豪華氣派”了。
賈主任從他的辦公室走過來,他剛進門就問我:怎麼樣小程?感覺還滿意吧?
我慌忙站起來說:滿意滿意!跟我們那邊的集體辦公室相比,真所謂鳥槍換炮了。賈主任,謝謝你費心了!
他立刻糾正說:從現在起,要改口說“我們這邊”才對。因為你已經踏入雜誌社的門檻,咱們就是自己人了。咱們現在是同事關係,你千萬別見外了。
我說:是的是的。那……那我什麼時候才正式上班?
他說:這原本是間獨立的辦公室,但考慮到外出聯絡業務和採訪的實際需要,我打算再增添兩個人手,所以就加了兩套辦公桌椅進來。我近段正在物色,人到齊了就可以開工;這幾天你先熟悉熟悉環境,並草擬份工作計劃出來,我想先看看你的想法。
說完他就出去了。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說:哦,新進的兩個人由你支配,算你的部下,你負責培訓他們。大概男女都有,我從大學畢業生中挑選。你還需要什麼就直接跟我說。
我靠在大班椅上,心裡想:我這就進入新的單位了嗎?我的人生目標在哪裡?我的事業在全新的環境中是否有些改變的可能?
這張椅子靠著真舒服!既厚又軟,還有股淡淡的皮革香。我現在無心思考計劃書的事,滿腦子是其他方面的事情,包括愛情婚姻家庭,包括鈔票成就榮譽。甚至還包括別墅寶馬銀行金卡。
春節在家的幾天,我媽老是在我面前提起哪家哪家蓋樓房了,哪家哪家的小兒子都娶媳婦了,哪家哪家過年開著轎車回來了……聽我媽提這些我就心煩,心煩過後是內疚,內疚過後是慚愧,慚愧過後是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之後,我就想要麼去買幾張彩票碰碰500萬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