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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部分

開雙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著怎麼才能哄騙幾粒米來充飢,他曾經因為飽讀詩書談吐與眾不同而備受左鄰右舍的尊敬,甚至有本地的財主想要將女兒嫁給他,卻被他拒絕了,大丈夫志在四處,何患無妻?等到他周遊列國四五年,一事無成黯然回鄉時,被他拒絕的財主拍著心口,暗自慶幸了好幾天。

如今的方聞是在鄉里就像是隱形人,熟悉的鄉鄰不是視而不見就是躲著走,怕他開口借錢或是沾上晦氣,今天竟被兩名陌生的大漢堵在院子裡,好像他的倒黴還沒到頭似的。

當時,方聞是正在隔壁哥哥家中,施展三寸不爛之舌,乞求、威逼、利誘,微言大義、天文地理,什麼招術都用上了,就是地獄裡的鬼王也得心動,可嫂子卻連眼皮都不抬,照常餵雞拾掇院子,一粒米也不肯“借”,小叔的聲音對她來說跟聒躁的知了沒什麼區別。

口乾舌燥,飢火焚心,方聞是再次生出時不我遇不如歸去的消極念頭,兩名陌生的大漢推門不請自入,他們顯然已經打聽到確切訊息,一見著衣裳襤褸的書生就問:“你叫方聞是?”

大漢穿著氈衣,風塵僕僕,相貌粗野,語氣也很生硬,像極了幾年前綁架他的土匪,方聞是頓有不祥之感,急忙搖頭。

一直不說話的嫂子這時的反應卻出奇的快,搶先開口,“就是他。”

黑布袋從天而降,方聞是滿腹經綸,面對上來就動粗的大漢,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腦袋被套個正著,眼前一片黑暗,接著被人抗起,開始自己最後一段倒黴生涯。

方聞是的嫂子長出一口氣,頗有多年頑疾一朝痊癒的舒暢感,可是想到當家的日後可能會問起,於是等大漢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撕心裂肺地喊起來,“搶人啦!”

左鄰右舍都走出家門觀望,只來得及看見馬匹揚起的灰塵,心中納悶,什麼人如此不開眼,要搶一名窮酸?再說何必搶呢,來人說句話,鄉親們就會將書生綁起來送過去,有人供飯,方聞是自己也會願意吧。

兩名大漢帶著方聞是馬不停蹄地前進,每天只休息很短的時間,第一天下來,方聞是就覺得全身骨頭都散架了,但是當大漢拿出乾糧時,他還是一把搶過去狼吞虎嚥,甚至沒問一句這是要去哪。

大漢嚇了一跳,第一次覺得這位書生或許有點門道。

方聞是猜到他們這是在向西行走,奇怪的是,大漢沒有選擇最安全最通暢的天山南路,那條路經過璧玉城,有金鵬堡的保護,他們盡走群山以北的荒野,有時候連路都沒有。

填飽肚子之後,方聞是開始擔心人身安全的問題,他很客氣地向兩位“兄臺”詢問,得到的回答卻是被破布塞住嘴巴,兩名大漢相互之間也很少說話,只有單調的馬蹄聲,日夜不停,即使在睡夢中耳朵裡縈繞的也都是得得得。

所以,當半個多月之後,旅程終於結束,頭上的布袋被摘掉,嘴裡的破布被拿出,方聞是感覺自己仍飄浮在動盪的馬背上,雙腳像是踩在綿花堆裡,大漢一鬆手,他就倒在地上,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是一座很大的帳篷,光線陰暗,裝飾簡單,鋪著粗糙的氈毯,兩邊或坐或站著十幾位粗野的男子,每人身邊都豎著一柄又長又寬的重劍,方聞是有一種感覺,這些人的身份地位與劍的大小成正比。

第一印象很快就不攻自破,最裡面的矮榻之上,盤腿坐著一名年輕人,從位置上來看應該是首領,身邊的刀劍卻最短小。

年輕人臉色蒼白,似有虛寒之症,面貌本來應該是英俊的,卻被那副陰鬱的表情遮蔽不少。

在矮榻左右各站著一名護衛,左手是名極俊美的少年,方聞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右手是名十多歲的少女。

方聞是連吞幾下口水,說出早已埋在心中的實話,“大王饒命,小的一介書生,無錢無勢,想必兩位大哥是抓錯人了。”

矮榻上的年輕開口說話,聲音冰冷,稍顯慵懶,卻有一種生殺在握的威嚴,讓方聞是徹底相信他就是“大王”。

“方聞是,你不認得我了嗎?”

方聞是抬起頭,仔細看了一會,腦子飛快地轉動,希望能想起點什麼,隨後眼睛一亮,“是你啊,哎,怎麼不早說?兄臺一向可好?家裡人也都好吧?”

年輕人等他說完,“四年前鐵山大營,方先生可還記得贈馬之人?”

有了這句提醒,方聞是終於認出了眼前的年輕人,可還是想不起名字,“是你!你……怎麼……你不是……這是哪?”

“這裡是大雪山山口,我叫楊歡,已經不是金鵬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