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五十多年,左楚鈺的腦子從未如此混亂過。
不久前發生的一切,夢中的遭遇,讓她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正迷惑間,屋外傳來了一道清越的男聲。
“老夫人,慕容離亭求見。”
左楚鈺暗暗嘆了口氣。
慕容皇室縱有千般不是,皇室子弟們的教養卻是深入骨髓,言行讓人很難挑出錯處。
自己如今不過是階下囚,慕容離亭卻還能這般禮數周到。
哪怕知曉他是裝的,心裡竟也熨帖得很。
要知道他們之間還有無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不是麼?
她自嘲一笑,用沙啞的聲音道:“進來吧。”
她的年紀本就可以做慕容離亭的祖母,如今又落到這般境地,再去講究什麼男女大防就太過矯情了。
慕容離亭的想法和左楚鈺也差不太多。
即便是他的嫡親祖母外祖母,老夫人們的內室都不是他輕易踏足的地方。
不過,假如這個老夫人是縱橫宋燕兩國朝堂的宋國元后左楚鈺,再去提那些顧忌就顯得多餘了。
慕容離亭示意下人們全都退下,自己緩步走進了內室。
左楚鈺雖然醒了,但行動依舊不便,只能偏過頭看向朝她走來的俊美男子。
慕容離亭衝她抱了抱拳,淡笑道:“從前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您便是宋國左皇后。”
左楚鈺也露出一絲淡笑:“攝政王有話請直言。”
慕容離亭尋了一把椅子坐下:“老夫人感覺好些了麼?”
左楚鈺有些拿不準他這麼問的用意。
慕容離亭自然不會關心她,也沒有必要說那些客套敷衍的話。
那麼,他詢問她的身體情況,定然是在盤算著如何報復她。
可她已經淪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甚至還險些死在卓秀蓮手裡,難道還會在乎什麼報復?
左楚鈺笑道:“若非攝政王仗義援手,老身此時恐怕已經命喪黃泉。”
仗義援手不過是她的客套話,慕容離亭聽了也是一笑而過。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左楚鈺:“老夫人將來有何打算?”
左楚鈺自嘲一笑:“攝政王覺得,我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老婆子,還有什麼將來可以打算?
就算攝政王寬宏大量願意放我離開,我也走不了啊。”
與人爭鬥了一輩子,左楚鈺向來憑的都是自己的實力和手段。
從來不敢指望別人無緣無故幫助她,但只要手中有對方最在意的東西,她就有把握換來她想要的一切。
她自然清楚慕容離亭想要什麼,可惜她如今成了一個動彈不得的廢人,只能慢慢籌謀伺機而動。
對於左楚鈺這個人,慕容離亭是欣賞的。
但他不會忘記她曾不擇手段地禍害他們一家人,母妃最近才有所好轉,而父王則永遠也不可能恢復,甚至不知道還能熬多久。
想到這裡,他登時覺得躺在床上的老妖婦是樣的礙眼。
他冷聲道:“老夫人說笑了,您向來是巾幗不讓鬚眉。不妨說與在下聽聽,您如今還能有什麼退路,讓我也受教一番?”
左楚鈺如何不明白對方是在戲耍於她。
可如今她的性命都在慕容離亭手上,要想獲得一線生機,唯有先把他哄好。
昏迷不醒的自己被帶到楚王府,足以證明卓秀蓮已經投靠了慕容離亭。
那女人貪慕富貴,卻從來不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
因此左楚鈺能肯定,阿卓秀蓮定然是用自己多年來辛辛苦苦掙下的那一份產業,換得了她餘生的富貴安逸。
左楚鈺的心一陣刺痛,忍不住暗暗爆了粗口。
第二回,這他孃的居然是第二回了!
一個人的生命最多幾十年,真正能掙下一份敵國財富的人少之又少。
可她掙了兩回,又被人奪走了兩回!
她把眼睛閉上,真是不想看見這個佔了她的財產,讓她又一次希望破滅的人。
慕容離亭也覺得無趣,冷聲道:“元后娘娘,你猜我會怎麼處置你?”
左楚鈺冷哼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慕容離亭讚道:“果然有氣魄!元后娘娘放心,似您這般百年難遇的奇女子,要是斷送在我手上,未免太過可惜。”
左楚鈺冷笑著睜開眼睛:“聽攝政王的語氣,是想把老身給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