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同對方說的話,阮大將軍自然不會說。
他睨了小案几上那精美的茶具一眼,笑道:“國公爺還是這般講究,今日招待老夫的又是什麼茶?”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直接戳中了司徒惲的心事。
當著阮大將軍的面,他的思緒竟不由得回到了十八年前。
經過他的精心設計,老三在城外遇到了帶著丫鬟們去騎馬的阮氏。
不出意外,阮氏的一顆芳心立時便遺失在了老三身上。
他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卻又有些犯愁。
雖然阮氏已經對老三一見鍾情,但提親向來都是男方該做的事。
他當然巴不得立刻就遣媒去阮家提親,但他真是不敢。
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阮氏動心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阮大將軍能答應這樁婚事。
老三容貌才華都是頂尖的,雖然不一定合阮大將軍眼緣,但打動他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問題是老三不願意。
他和盧氏的確可以用手段逼迫老三去給阮家人相看,但卻無法讓他做到心甘情願。
阮大將軍何等人物,豈會連一名十六歲少年郎的真正想法都看不出來?
如果可以,司徒惲也不想逼迫兒子,可同阮家聯姻這件事,對那時的司徒家而言實在是重中之重,甚至能夠影響整個家族的運數。
而且據他所知,當時想要同阮家聯姻的人家數不勝數。
那些人家和他一樣,根本不介意阮家的背景,更不在乎阮氏的容貌性格,只在乎阮氏是誰的女兒。
區別只在於,人家的兒子上門提親都是自願的,他的兒子卻是被逼的。
整件事似乎陷入了僵局。
就在此時,阮大將軍竟親自登門求見。
司徒惲直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自己那一刻有多激動。
他不僅親自出迎,還用自己珍藏的茶葉招待阮大將軍。
老三和阮氏婚事很快就定下了,他珍藏的茶葉卻並沒有得到阮大將軍的讚賞。
味道太淡,阮大將軍撂下四個字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成國公府。
如今想來,他形容的不僅僅是茶,還有人。
在性烈如火的阮大將軍看來,司徒家,或者說是所有自詡清貴的世家子弟,可不就是淡而無味的麼?!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他迎來了同阮大將軍第二次深談。
茶葉,自然還是他幾十年來喝慣的口味,卻依舊無法贏得阮大將軍的青睞。
司徒惲真想狠狠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虧他還自詡記性好,這麼嚴重的失誤居然又來了一回。
阮大將軍看著他懊惱的模樣,笑道:“老夫幼時家徒四壁,從不知茶是什麼東西。
成年後四處征戰,戰事最艱難時連口水都找不到,誰還會惦記著喝茶的事。
所以老夫根本不懂茶,什麼味淡味濃全是胡謅的,也值當你琢磨這麼些年!”
司徒惲惦記的本來也不是茶葉,聽了他的話後陪著勉強笑了幾聲。
孰料阮大將軍的面色卻突然一沉:“司徒惲,當初你聽說老夫登門拜訪,提在嗓子眼兒處的心是不是落回了實處?”
司徒惲眼神有些慌亂。
他一直以為阮大將軍打仗雖然無人能敵,但平日裡卻不是個精明的人。
所以當初設計了阮氏,並且成功讓她嫁入成國公府後,他並不覺得這件事會被阮大將軍察覺。
可照他方才的語氣……似乎他早已洞察了一切?
阮大將軍冷聲道:“司徒惲,你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真可謂是機關算盡!
二妮子是老夫的掌上明珠,家裡人連句重話都捨不得對她說。
嫁進你們家十多年,她真是把人世間的淒冷苦澀都嚐了個遍,好幾回甚至還險些喪命!”
見勢頭不對,司徒惲忙道:“大將軍誤會了……”
阮大將軍大手一揮:“老夫絕對沒有誤會!
二妮子自小便隨我在軍中,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都不為過。
你就是打聽到這個訊息,所以才精心設計了她和善夫的相遇。
否則,以善夫的性子,豈會一大早就在城外瞎晃悠?
老夫當年不是不想揭穿你,只是看二妮子對你們家臭小子用情太深,不忍心拒絕她罷了。
那些年他們夫妻反目,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