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謨是隨著附近州府前來救援的軍隊進城的。
兩輩子都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的他,今日親自操刀上陣與水匪廝殺,連手中都朴刀都捲了邊。
顧不上滿身的血汙和傷痕,他帶著一隊人馬急匆匆趕到了慕家老宅。
他從前並沒有來過這裡,但從岳父岳母以及慕悅兒口中,聽過很多關於這座老宅子的故事。
溫馨雅緻書卷氣十足,見證了慕悅兒從女童成長為少女的地方,如今卻成了遍地殘骸的修羅場。
袁謨渾身冰涼,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比。
因為宅子主人特殊的身份,隨他前來的是一名姓武的正四品將軍,負責附近四個州府的守備。
饒是武將軍久經沙場,見到此等情形後,臉色也是蒼白如鬼。
聖上的嫡妹在他鎮守的地方慘遭滅門,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他看了看站在他身側,據說是小郡主遠房表兄的大腦袋青年,努力動了動嘴唇,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皇親國戚的表兄,哪怕是遠房表兄,也都是嬌養著長大的。
見到如此慘痛可怖的情景沒有被嚇暈甚至嚇死,已經十分難得,根本不敢指望他能拿什麼主意。
一名副將來回話:“將軍,屬下帶人已經仔細搜查了三遍,宅子中沒有半個活口,就連主人家養的貓狗都沒能倖免。”
武將軍的臉色更難看了,啞著嗓子道:“公子……”
剛說了兩個字,就見大腦袋青年突然拔腿朝後宅奔去。
慕悅兒在老宅中的院子位於後宅東邊,名曰“灼華”。
袁謨根據慕悅兒從前的描述,很快就尋到了灼華院。
院門早已經被砍得面目全非,一如袁謨此時支離破碎的心。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院子,十幾具屍首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全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齊嬤嬤、朱嬤嬤、胡婆子、張嬸兒……
再往裡走幾步,百靈、鸚哥兒、銀鷗……
終於,袁謨看見了倒在床邊的大丫鬟彩雀。
他緊走兩步,目光如電般掃視了內室一遍,並沒有發現慕悅兒的蹤跡。
袁謨緊張得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了。
噗通、噗通……一下比一下跳得快。
小傢伙究竟是逃跑了,還是被人擄走了……
“悅兒……”袁謨不甘心地輕喚了一聲。
屋子裡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他的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大聲喊道:“慕悅兒——”
袁謨徹底絕望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要小傢伙還活著,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找尋她。
可她究竟在什麼地方?
就在他陷入絕望之時,似乎聽到了小小的呼喊聲。
“大腦袋……”
袁謨如同被針紮了一樣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嘶吼:“悅兒是你麼,你在哪裡……”
他心裡清楚,方才這聲呼喊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己出現幻聽了。
可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就會付出萬分的努力。
“我在這裡……”細若遊絲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袁謨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屋裡四處摸索:“悅兒,你究竟在哪兒?”
“床……”
袁謨朝那張精美的拔步床撲了過去。
三兩下將床上的被褥掀開,他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機括。
咔嚓一聲,機括被他開啟,其中的一塊床板翹了起來,露出了一張毫無血色的小圓臉。
袁謨將床板掀開,湊到慕悅兒身邊。
“大腦袋……你怎麼來了……”慕悅兒的力氣幾乎已經用光了,聲音就像是蚊子哼一樣。
袁謨心焦不已。
他們兩人分開不過一日,就算小傢伙不吃不喝躲在床下,也不至於虛弱成這個樣子。
除非她病了,或者是……受傷了。
為了避免二次受傷,他不敢輕易挪動慕悅兒,只輕輕握著她的小手:“悅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慕悅兒呼吸有些急促:“大腦袋,彩雀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要發出聲音……
可我聽見你……聽見你在喚我……我就忍不住了……
這世上……除了爹孃和彩雀她們……我只相信你一個……”
袁謨淚如泉湧,哽咽道:“小傢伙,我問你哪裡不舒服,你說這些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