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隆帝是一名非常勤政的皇帝。
稱帝二十幾年來,除了元后病勢沉重的那段時日,他從未有一日怠政。
即便是知曉自己中了燕國皇室的秘藥後,他也一直都沒有缺席早朝。
今日也不例外,他不僅準時上了早朝,下朝之後也如平日一樣,在御書房中召見了諸位重臣。
商議了幾件要事後,重臣們紛紛告退,韓禹卻主動留了下來。
昌隆帝畢竟是中了毒的人,雖然昨晚時晴替他暫時壓制了毒性,依舊有些精神不濟。
加之上早朝又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哪裡還想和大舅兄周旋。
他強打精神道:“承甫啊,朕今兒要去賢妃宮裡用午膳,有事明日再商議。”
韓禹卻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又朝龍書案這邊走了幾步。
昌隆帝莫名地有些心虛:“承甫,你這是……”
韓禹停下腳步:“聖上,這段時日您究竟是怎麼了?”
昌隆帝扯了扯薄唇:“朕無礙。”
韓禹一撂衣襬跪下:“臣只求聖上一句實話。”
昌隆帝一陣頭痛。
韓禹是他的大舅兄,出任尚書左僕射已近十年。
私底下君臣二人關係一直不錯,甚少講究上下尊卑,下跪這樣的舉動更是少之又少。
但昌隆帝相信,今日他要是敢用謊話敷衍,韓禹就敢在御書房跪到死。
他按了按眉心:“你先起來。”
韓禹依舊跪得筆直:“聖上,發現異常的人並非臣一人,諸位大人只是不敢開口詢問罷了。
臣身為大宋首相,有權知悉實情。”
昌隆帝每日都照鏡子,怎會不知自己已顯病態。
他按了按眉心:“承甫,陪朕出去走走。”
“是。”韓禹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聖上小心著涼。”吳公公忙取了斗篷給昌隆帝披上。
昌隆帝道:“大吳,朕和承甫去花園裡走走,你們都不用跟著。”
吳公公無奈,只好目送著君臣二人走出了御書房。
此時已是四月初,花園裡春意正濃。
昌隆帝周遭卻像是被寒冰籠罩了一般,與這滿園春色格格不入。
韓禹緊緊跟在他身後,滿腹的話語竟不知從何說起。
昌隆帝走到杏花樹下,眯起眼睛看向那開得最繁盛的一簇杏花。
良久後,他才輕嘆道:“多好的花,多好的天,多好的歲月,可惜終究都會消逝。”
韓禹只覺一陣心酸:“聖上正值盛年,即便身染微恙,也毋須這般……”
昌隆帝轉頭看著他,朗聲笑道:“承甫想得太多了,不過是一點子小毛病而已,哪裡就至於想不開了。
朕只是感慨這大好的春光,實在太讓人留戀。”
韓禹的心越發酸澀了。
他同樣瞭解自己的這位皇帝妹夫。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無法克服的難處,他絕不會是今日這個樣子。
昌隆帝再次抬起頭看向那杏花,悠悠道:“承甫,你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韓禹輕聲道:“臣幼失怙恃,年少時祖父又病故,每日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撐起韓家門戶。
要說最後悔,那便是當初沒能好生照顧拙荊,以至於她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讓雁聲和臣一樣自幼便沒有母親陪伴。”
昌隆帝面帶愧色道:“這事是朕對不住你……”
韓禹道:“這事如何能怪聖上,是臣福薄。”
“承甫……”
韓禹笑著搖搖頭:“臣還是聽聖上說吧。”
昌隆帝攏了攏身上的斗篷:“朕最後悔的事情是那一年沒有乘勝追擊,竟選擇了與燕國停戰。”
韓禹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聖上的野心他自然是知曉的。
與燕國再次開戰他心裡早有準備,整個大宋這幾年也在積極備戰。
可真等到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小激動。
但韓禹畢竟還是韓禹,這一點小激動還不足以讓他頭腦發熱。
他躬身道:“聖上,我大宋遲早都要一統中原,但此事還需認真部署,萬不能逞一時意氣……”
昌隆帝抬手止住了他的話:“朕知道你的意思,開戰畢竟是需要理由的。”
韓禹道:“卓太后野心勃勃,她利用離亭世子的定親宴製造了那麼大一起血案,定然不止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