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榮挽袖,揮劍朝佛耳猛地砍削,只聽得鏗然一聲,寶劍折斷了利刃,撒落下幾絲屑末來。馬榮撇了寶劍,捂住震得劇痛的虎口。喬泰從地上撿起那幾星屑末交於狄公。
狄公高聲宣道:“這尊無量壽佛不是生銅鑄的,而是用黃金鑄成的。這幫膽大包天的罪犯竟利用這種手段走私黃金,妄圖謀取鉅額不義之財。本縣傳命將僧慧本、顧孟平、曹鶴仙等人一併拘押,靜候審理。
“他們一夥從海外偷運黃金入境,辦法是將黃金細條裝嵌在禪杖的空心長柄裡。由顧孟平的船運來,先藏在西門外小菩提寺後殿的神龕下,最後聚集於白雲寺由慧本監督融化,鑄成這尊無量壽佛。借坐佛移座東都白馬寺之名,行偷運販售之實。
“顧孟平是這夥罪犯的首魁,他不僅在蓬萊夥同意本組織了一個嚴密的走私網,而且還陰謀毒死前任縣令王立德!”
顧孟平頹倒地上,口喊冤枉:“偷運金佛是真,小人不敢抵賴,可我委實沒有謀害王縣令的性命啊!這殺人的罪名小人如何擔當得起。”
狄公冷笑一聲,從懷裡揣出那個紫綾包袱,迅即解開:“我且不說其他罪證,單這漆盤上王縣令便親手鐫刻了你的姓名哩。——這漆盤是前任王縣令察覺你們陰謀後密藏證據所用,內裡的證據筆札雖被你們一夥盜劫,但這空盒的盒蓋上除了珠玉嵌飾外,還鑲上了你手中的兩根細竹杖,都塗抹了金粉。——這不正是暗示了你為首走私黃金的罪行。”
顧孟平伏地大哭,額上汗流如雨。
“狄老爺,我招,我招……那假扮成漆匠投毒的正是金昌。小人只不過是個走卒,背裡指令並助成我私販黃金的則是京師的……”“住嘴!——明日大堂開審時再與我如實一一招來!左右。先與我押下!”
喬泰、馬榮率領眾衙役上前來將慧本、顧猛平並十數僧用一條鐵練串鎖了。三十六名轎手抬起金佛出白雲寺回縣衙去。
勘破黃金案,眾百姓狂驚不已,奔走相告。一時路上觀者如山重疊,著實轟動了一個蓬萊城。
第十八章
狄公一行回到縣衙已經三更,唐主簿率眾衙員已排列在前廳等候,狄公吩咐唐主簿明日一早齎函去軍鎮炮臺拜見鎮將方明廉,會同審理黃金案,其餘衙吏早早回去休歇。
(齎:讀‘機’,送——華生工作室注)
回進內衙書齋,洪參軍特意煮了一壺濃濃的鐵觀音茶,喬泰、馬榮平時只飲酒的,這時也體味到了品茶的樂趣。大家興致勃勃,誰都沒有睡意。
狄公坐定,美滋滋地飲了一盅又一盅。洪參軍忍不住問道:“我有一句話想問老爺,適才顧孟平招供他不是黃金案的首魁,背後牽線經營全域性的尚有一京師上司,老爺為何喝他‘住嘴’,不令吐出姓名來。”
狄公笑道:“顧孟平一夥將如此巨大的金佛運去東都,那邊豈能無人接應?京師、東都的同夥早得了報信在那邊等著了,金佛一到即行分割,鉅額脫售。背後指令、助成、總攬全域性的人決非等閒之輩,如是朝中的官員。彼處熙熙攘攘,豈會沒有他的黨羽、探子?當時抖亮出姓名來,他得報後,在京師一番佈置,毀了證據,我們反吃他圖賴誣告,辨白不清。事實上他們早在東都鑄就了一尊銅佛,到對偷偷抬去白馬寺安座。對了,喬泰、馬榮,你們兩個那夜看見河邊有人從涼轎上被打落下水,原來並非害人性命的勾當,卻是白雲寺裡鑄金佛用的泥胎。那河岸離顧孟平宅邸不遠,想來是慧本將金佛大小讓顧孟平過目,偷偷抬到他的宅邸。顧孟平驗看了,便命入夜悄悄抬去河岸邊打碎,拋入河中,一時三刻便化作泥漿了。”
喬泰道:“顧孟平罪跡昭彰,有目可睹,那曹鶴仙酸老夫子,老爺又如何斷定他也參與了這宗黃金走私呢?”
狄公答道;“曹鶴仙雖是讀聖賢書的人,卻不能安貧樂道,固窮守仁,他言主排佛,卻拜倒在白雲寺的利誘下;他忌恨顧孟平,卻又將女兒嫁給他。這隻能有一個答案,即他被顧孟平牽了鼻子,捲入了走私黃金的陰謀罪行。鬻志節,喪斯文,冀求分得一杯殘羹,老先生顢頇糊塗,真是讀書人的恥辱!”
(鬻:讀‘玉’,義賣;顢頇:讀man…han,平聲,糊塗而馬虎——華生工作室注)
喬泰問那麼這曹老先生究竟在內裡幹什麼差遣?
“可憐他與智海一樣,罪責便是看守與搬運小菩提寺中那些破舊禪杖”。
馬榮這時有點迫不及待了:“老爺,那麼卜凱呢?老爺不是斷定他是這黃金案的首魁麼?”
狄公撫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