訸淑儀已經久候多時,此刻領著宮中人等叩首接駕,“臣妾慕氏恭迎皇上聖駕,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早聞她容色過人,卻從未留意看過,當下親自上前扶了一把,“起來吧。”原本想叫她抬起頭來看看,卻覺手中纖細柔和的手腕正在戰兢地發抖,心中憐惜,便沒有勉強。
慕徐姿(6)
“傳膳吧。”皇帝坐了,向吉祥點點頭。這是嬪妃宮中的便膳,只上了十六道大小菜餚。吉祥笑盈盈託著只均淨的玉杯來,才是合巹酒。皇帝接過來飲了一口,又授於訸淑儀,她微微抬頭飲完,吉祥喝了聲彩,說了些吉興話,皇帝笑道:“坐。”
吉祥見訸淑儀惶恐不安,只是絞著手帕垂首侍坐,笑道:“訸淑儀該不是怕見人吧,奴婢要是長成訸淑儀這樣,還不整天在大街上逛悠,只怕別人瞧不見。”
皇帝笑道:“不用你去臭美,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你是個沒皮沒臉的。”
訸淑儀這才抬起頭來一笑,豔麗容顏頓令華室失色,皇帝一時眩目,竟是怔了半晌,還過神來才覺喜出望外,嘆道:“難怪……”
吉祥一笑,悄悄退出。訸淑儀更覺侷促,飛紅了臉,麗色更是濃到化不開。皇帝看著她,飲了杯酒問道:“宮裡還住得慣麼?”
“還好。”訸淑儀的語氣倒是溫柔大方。
“想家了嗎?”
“有時會惦記。”
“哦?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父親任職在哪裡?家裡還有什麼人?”
“臣妾的父親曾是震北大將軍司馬,十多年前便辭官回鄉,如今父母俱在堂上,還有一個兄長。”
“你還有一個兄長?叫什麼名字?任什麼職?朕今後留心著,也好提攜他。”
訸淑儀卻莞爾一笑,道:“臣妾的兄長名燦,字離姿。臣妾也不知兄長現在何處。臣妾的父親從前託故人照應他做官,他卻不要,一怒之下出走,六七年了也不見回來,現在想是在哪裡從軍。”
皇帝笑道:“姓慕,慕燦,慕離姿,聽起來倒是女子的名字。照你這麼說,你兄長卻是個有骨氣的好男兒。”
訸淑儀忙道:“兄長的名字雖有些柔弱,卻是一位高人送的。那道士看了兄長的面相,言道他命中金氣大勝,性格剛硬,必有兵戎之災,名字裡要有火,才能剋制。”
“原來你父親也信這個的?”
“臣妾父親原是不信,後來見兄長果然喜好個武藝兵法,模樣雖然不難看,卻是生性剛烈,好比金剛轉世,才頓足捶胸地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起名叫炭,字火燒便了。”
“慕炭,慕火燒?”皇帝不由哧地一笑,“那麼你呢,在家裡名字叫什麼?”
訸淑儀臉又紅了紅,“臣妾小名徐姿。”
“慕徐姿……”皇帝只覺這名字和她脈脈婉轉的風韻極是般配,心裡感嘆了一聲,此刻心神所屬全在她身上,隨便吃了些飯菜,牽住她的手慢慢往寢宮而去。每走一步,便覺慕徐姿的手便涼了一層,坐到床沿上,將她的手捂在懷中,笑道:“好些了麼?”
慕徐姿眼中盡是恐惑神色,十六歲天真的少女尚不知承歡作態,只是雙唇顫抖著道:“沒有。”
皇帝忍不住微笑,摟她在懷中,感到她胸前柔軟的肌肉貼在自己胸膛上,不由血流洶湧,情慾難抑,用滾燙的嘴唇吻著她的額頭道:“一會兒就好了。”
棲霞(1)
蘭亭巷在京中赫赫有名,到底與眾不同,過了牌樓就是華燈悅目,香風拂人,縱是雨天,也因頭上搭了鮮紅的竹頂雨蓬,一里長街中全無淋漓之苦,倒是每十步開外便有水柱順著竹渠淌下,流在兩邊的明溝裡,水聲淙淙潺潺,平添了些玲瓏情趣。一路上游人接踵,兩邊紅袖紛招,眼前珠翠亂搖,真是京中繁華奢靡的氣像。如意拂開幾個纏上來的女子,轉頭笑道:“瞧我們哥兒倆望這裡一站的風流倜儻,早不將路上的人都比下去了?怪不得人人都拉我們。”
辟邪苦笑道:“我們一身綠絹油衣,晶亮得蜻蜓一般,那個不知是宮裡出來的,風流些什麼!”
如意哈哈大笑,挽住辟邪向前,直走到蘭亭巷中腹一座大宅院門前,頓時清靜了許多,門首兩隻紅燈籠下各站著一個鬢邊簪花的小廝,見了如意道:“二爺來的正好!媽媽才唸叨著呢。”
“誰要念叨這個無情無義的。”門裡走出一個華衫美婦,三十多歲年紀,掩著嘴對如意笑道:“二爺多少日子沒來了?我才要吩咐小的們,見了二爺只管關門,不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