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化墮落,總有一天國家會要崩潰的。後來,我去看望我的老師愛丁堡大學的老校長卡萊爾。卡萊爾聽了我的訴說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孩子,你是中國人,你還是回到你的國家去吧!你的國家有幾千年的古老文明,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國家之一。我一向很尊敬黑格爾,佩服他的哲學觀念。後來我讀到一本介紹你們中國最古老的經書《 易經 》的小冊子,才知道黑格爾的那一套是從中國的《 易經 》裡學來的。但黑格爾卻不說明,這不是在欺騙世人嗎?黑格爾是一個很有學問的大教授,尚是不能完全的誠實,可見這誠實二字之難。又是看了介紹中國的書以後,我才知道早在幾百年前,中國的學人便在傾盡全力研究‘誠意’‘不欺’這些大課題,並以‘不誠無物’和‘慎獨’這樣的高度來修煉自己的品德,積累了一整套修身養性的有效方法。這比我們西方的學者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了!”
一向只是洋人瞧不起中國,說中國沒有鐵路輪船、沒有機器炮艦,這些話雖倨傲無禮,聽了很不舒服,但也只得忍了,因為中國的確沒有這些東西;至於說中國沒有學術,沒有文明,這就讓人很惱火。現在第一次聽說泰西也有大學者稱讚中國的古老學術,而且稱讚的是正宗中國儒學,這怎麼能不令視學術為生命的兩廣總督欣慰!坐在眼前的這個深受泰西文化浸淫的混血兒,在他的眼裡立時變得親切起來。
桑治平插話:“你是聽了這個老師的話,回到東方來的?”
“是的。”辜鴻銘望著桑治平點了點頭,他弄不清楚這個與總督並排坐在一起的人的身份。“我在四年前就離開了蘇格蘭。”
“那你為何沒有很快回國呢?”桑治平接著又問了一句。
“是這樣的。”辜鴻銘整了整脖子上的淺色絲領帶回答,“我離開蘇格蘭後,第一個願望是要回檳榔嶼看望我的母親,我的父親則早在我大學畢業前夕便去世了,他沒有等到我學成歸來的一天。我在家裡還沒有住到一個月,馬來亞的英國殖民政府得知我的留學情況,委派我一個公職,要我即刻到新加坡赴任,因為那裡很需要像我這樣懂得多國語言的人做秘書。母親說我應該為政府效力,我於是接受了這個職務。我在新加坡一邊處理公務,一面利用新加坡的有利條件練習中文,閱讀中文書報。半年下來,我的中文水平提高很快。這一天,突然有一個人來到新加坡,因為他,使得我終於下定決心辭掉公職迅速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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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諒山大捷(21)
這是個什麼人,有這樣大的說服力,能使辜鴻銘置母命與政府的委派於不顧,竟然奔回自己的國家?
“此人剛從法國留學回來,途經新加坡,名叫馬建忠。”
馬建忠是個什麼人,張之洞不知道。他問桑治平:“你知道這個人嗎?”
桑治平想了想,問辜鴻銘:“他是江蘇人嗎?”
“是。他告訴我,他是江蘇丹徒人,有兩個哥哥,大哥名叫馬建勳,二哥名叫馬相伯。”
“我就想到他有可能是馬建勳的兄弟。”桑治平說,“馬建勳,我見過一面,那時他在亳州做淮軍糧臺。馬建忠現在天津北洋衙門做事。馬家三兄弟,在江蘇被視為當年的馬氏五常。”
張之洞點點頭,心裡思索著:馬建忠一回國,李鴻章就透過其兄的老關係將他收羅過去了。這是李鴻章的過人之處。李鴻章可以這樣做,我張之洞現在也是一方總督,我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做?他李鴻章可以仗著總督的實權,廣納各方人才,我今後也應該如此。收下一個辜鴻銘,透過他的關係再網羅一批留洋人才,看來往後的事情要更多地仰仗從西方歸來的讀書人。一種渴望留住辜鴻銘的願望,在張之洞的心中油然而起。
張之洞的臉上現出藹然之色,問辜鴻銘:“馬建忠和你說了什麼?”
“馬建忠對我說,中國是一個有著五千年古老文明的國家,當中國已經高度發達的時候,歐洲這些國家還處在愚昧摸索之中。中國的四大發明恩惠了全世界,若沒有中國人的這四大發明,歐洲決沒有今天的發達強盛。我問他什麼是四大發明。馬建忠告訴我,四大發明,一是造紙術,一是印刷術,一是指南車,一是火藥。有了造紙術和印刷術,才有歐洲的書報,有了指南車,才有了歐洲輪船航海業,有了火藥,才有歐洲的大炮機槍。我沒有想到,外國引以自豪的這些東西原來都是靠的我們祖宗的發明,我頓時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張之洞說:“我們中國人仁慈,發明了指南車,不去造輪船渡海侵略別人,而是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