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安直。用的桌椅以及桌布都是從宮內府搬來的,上有特定的蘭花“御紋章”。自總理以下有資格的官員們在我面前逐個行過禮,退出。走完這個過場,我即起身離便殿,此時樂聲大作,一直到我進入會場,走上講臺為止。在這段時間內,會場上的人一直是在臺下彎成九十度的姿勢。關東軍司令官此時在臺上的一角,見我上臺,向我彎身為禮,我點頭答禮。我上臺後,轉過身來向臺下答過禮,臺下的人才直起身子來。此時宮內府大臣雙手捧上“敕語”,我接過開啟,向全場宣讀。臺下全場的人一律低頭站著,不得仰視。讀完,在我退出會場時,又是樂聲大作,全體九十度鞠躬。我回到便殿稍息,這時特任官們又到樓外準備“奉送”。把我送走後,全市街道上的擴音器則又放出“皇帝陛下啟駕還宮”的兩國話音。我到了家,擴音器還要說一次:“皇帝陛下平安歸宮。”
據說,這是仿效用於日本天皇的辦法。在我照片上做的文章也是從日本搬來的。我的照片被稱做“御容”,後來推廣適應日本人習慣的那種不中不日的“協和語”,改稱之為“御真影”。按規定,在機關、學校、軍隊和一切公共團體的特定處所,如機關的會議室,學校的校長室裡,設立一個像神龕似的東西,外垂帷幕,裡面懸著我的照片和“詔書”。任何人走進了這間屋子,都必須先向這個掛帷幕的地方行禮。在居民家裡,雖無強制懸御真影的法令規定,但協和會曾強行派售過我與婉容的照片,並指定要懸在正堂上。
這種偶像崇拜教育的施行重點,是在軍隊和學校裡。每天早晨,偽滿各地的軍隊與學校都須舉行朝會,要行兩次遙拜禮,即先面向東方的“皇居”(東京日本天皇的地方),再向長春或帝宮方向,各行一個九十度鞠躬的最敬禮。此外逢到“詔書奉戴日”即頒佈每個詔書的日子,還要讀詔書。關於詔書我在後面還要談到。
此外還有其他許多規定,還有外地“巡狩”時的種種排場,在這裡我不—一贅述了。總之,日本軍國主義者把這一套玩藝做得極為認真。據我的體驗,這不僅是為了訓練中國人,養成盲目服從的習慣和封建迷信思想,就是對下層的日本人也是一樣。日本關東軍曾經幾次利用我去鼓勵它的臣民。有一次我到阜新煤礦,日本人曾把日本工頭召來,讓我對他說幾句勉勵話。這工頭受此“殊榮”,竟感動得流出眼淚。當然,我這時更覺得有身價了。
使我終於產生最大的錯覺,自認有了極高的權威的,是在一九三五年四月訪問日本之後。
其實這次訪日,全是關東軍安排的。他們說,為了答謝日本天皇派御弟秩父宮來對我“即位”的祝賀,也是為了對“日滿親善”的躬親示範,需要這樣辦一辦。
日本政府以樞密顧問官林權助男爵為首組織了十四人的接待委員會,派了戰艦比睿丸來迎接,白雲、叢雲、薄雲等艦護航。我從大連港起艦時,有球摩、第十二、第十五驅逐艦隊接受我的檢閱,到達橫濱港時,有百架飛機編隊的歡迎。記得我在這次暈頭轉向、受寵若驚的航程中,寫下了一首諂媚的四言詩:
海平如鏡,萬里遠航。
兩邦攜手,永固東方。
在航行的第四日,看了一次七十條艦艇的演習,又在暈船嘔吐之中寫了一首七言絕句:
萬里雄航破飛濤,碧蒼一色天地交,
此行豈僅覽山水,兩國申盟日月昭。
總之,還未上岸,我已受寵若驚。我不僅對日本所示之威力深感驚異,我還把這看做是對我的真心尊敬,真心幫助。過去的一些不愉快,只怪自己誤會了。
到了日本東京,裕仁親自到車站迎接我,併為我設宴。在我拜會他們後他又回拜了我。我接見了日本元老重臣,受了祝賀,又同格仁一起檢閱了軍隊。我還參拜了“明治神宮”,慰問了日本陸軍醫院那些侵略中國捱了打的傷兵傷官。我到裕仁的母親那裡,獻了殷勤。日本報紙曾報道過我和她散步的情形,說有一次上土坡,我用手攙扶了日本皇太后,這和我在長春宮內府中,攙我父親上臺階有著同樣的心情。其實,我還從來沒有攙扶過自己的父親,如果問到我攙扶裕仁的母親的心情,坦白地說,那純粹是為了巴結。
最後一天,雍仁代表他哥哥裕仁到車站向我送別,他致歡送詞說:
“皇帝陛下這次到日本來,對於日滿親善,是有重大貢獻的。我國天皇陛下對此感到非常滿意。務請皇帝陛下抱定日滿親善一定能做到的確實信念而回國,這是我的希望。”
我又十分巴結地回答道:
“我對這次日本皇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