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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點了一支菸,轉眼看著窗外五光十色的街景。此時已是民國三十年(1941年)的初秋,大半個中國都給日本人佔了,上海的十里洋場上仍舊夜夜笙歌,紙醉金迷。街道兩旁閃爍的各色霓虹燈,讓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忘卻了外面的連天戰火,也忽略了那些為了一頓飯而苦苦掙扎的平頭百姓。

今晚申江戲院門外多了一群穿黑色中山裝的人,對每個進戲院的人都進行一番盤查,很顯然,今天有重要人物來看戲。這裡雖然離外灘還有不小的距離,但從耳畔吹過的微風裡,已隱隱透著黃浦江上吹過的潮溼水氣。

輪到他們的了,宋巖從兜裡掏出一個藍皮證件交給其中一人,那人開啟看了看,便放他們進去了。進去之前,高錦傑無意間看了一眼立在門口的大紅水牌,瞄到一個名字——傅小君,並不是頭牌,卻不知怎麼偏讓他給記住了。

本來像高錦傑這樣的洋派人物來聽戲純粹就是湊熱鬧,十句裡也聽不懂兩句,那種委婉延宕的調門對他更像是催眠曲,但今天真正敗了他興致的卻是宋巖。剛才雖只是短暫的一瞥,高錦傑也看到了證件上的青天白日印章,如今在上海灘,也只有汪精衛政府的人,敢拿著有這樣印章的證件到處晃。看來這次真給父親說著了,宋巖果然和日本人混了在一起。平日裡怎麼玩都行,但絕不和政治牽扯——高錦傑一向這有方面的自知自覺,何況還是和日本人沾邊。

對於高錦傑淡漠的態度,宋巖似是一點都未察覺,陪著坐了一會便拍拍他的肩膀,去了後臺找他的小戲子。

宋巖離開了,高錦傑方來了點精神,漫不經心地環顧一下四周,那個重要人物就坐在他對面的包廂裡,身後站了幾名保鏢。和他相隔幾個包廂,高錦傑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薛家的三公子薛明驊,後者好像並沒有發現高錦傑,正專注地盯著臺上。

今天晚飯時,高庭槐提及的那個薛伯父,便是薛明驊的父親。他們兩家雖說不上世交,但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交情匪淺。薛明驊大高錦傑三歲,兩人從小就是玩伴,後來又成了校友,上的是同一家教會學校。只是從高錦傑留學回國後,他們之間變得生疏起來,薛明驊看不慣高錦傑的紈絝做派,高錦傑瞧不上薛明驊的假模假式,似乎全上海就他一個人熱血,不過就是整天喊一些空洞的口號,日本人早就打進上海了,也沒見著他去投軍,還不照樣捧戲子逛舞廳。

暖場戲演了好幾出,既沒見真正的角兒出來,也不見宋巖人影,高錦傑有些不大耐煩,便起身去了後臺尋他。經人指點,他找到角落裡一間化妝室,敲開房門,出現在面前的卻是薛明驊。

“高錦傑?你來這裡做什麼?”

對方口氣不善,高錦傑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臉色:“我來找宋巖。”

“宋先生應該在最裡面那間,您去那兒找找。”一個清亮的男聲從薛明驊身後傳來,帶著明顯的北平口音。高錦傑望過去,看到一個男旦,已經上了妝帶好了頭面,只是還沒有換上行頭。不等他再說什麼,薛明驊已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你還有什麼事?”

高錦傑看都不看他,只是衝著那個男旦笑笑,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待高錦傑腳步聲遠去,薛明驊從裡面把門插上,開啟裝行頭的箱子,從裡面取出一支手槍藏在身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翊君,待會上臺你千萬別太緊張,那樣反倒容易出事。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槍響之後必定大亂,我會趁機混出去。”

傅翊君舔舔嘴唇,下意識地點點頭,這時,小師弟過來敲門,提醒該他上場了。傅翊君做了個深呼吸,從薛明驊手裡接過行頭穿上,對著鏡子整了整頭面。臨出門前,薛明驊又過來叮囑兩句,然後像個真正的兄長般,擁抱了他一下。

一旦到了臺上,開嗓唱起來,傅翊君便一點也不緊張了。今晚申江戲院裡和往常一樣,座無虛席。在右手的第一個包廂裡,傅翊君看到了剛才那個男人,那人同時也認出了他,衝著他挑起嘴角笑了笑。傅翊君沒有由來地心裡一顫,急忙收回目光,幸而這出《戰蒲關》他已經演了很多次,詞兒早就滾瓜爛熟,才不至於出紕漏。

突然劇場裡的燈全部熄滅,緊接著便是兩聲槍響。幾秒鐘後,所有人幾乎同時醒悟過來,尖叫聲不絕於耳。等燈光重新亮起,臺上臺下已亂成一團,傅翊君趁機連忙回到屬於自己的化妝間。

脫下行頭,剛剛卸掉臉上的油彩,小師弟又過來敲門,說巡捕房的人來了,讓所有人都留在原地。傅翊君坐進椅子,長長出了一口氣,剛才那麼亂,薛大哥應該已經安全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