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的眼神來。她總覺得尹姨娘雖然珠翠滿身的招搖,行止貌似蠢笨,但她那雙神采熠熠的眼睛總能洩露出她內裡某些真實的秉性,樂以珍就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隱忍與慧性來。她心底暗自疑惑,縱使尹姨娘招搖驕慢,似乎也不是能做出這等沒腦子的行徑那種人,她應該能想明白,即便沈夫人出事,要在幾位姨娘中扶正一位的話,論品性出身該是谷姨娘,論親厚背景該是良姨娘,怎麼也不會輪上她。可是聽墜兒的話,此事好象人證物證俱在,老太太平素就瞧不上她,如今借了這個由頭,八成不會輕饒了她吧。
她一路思量著,不覺已經來到了群芳院。邁進那紅牆灰瓦之間一扇高大的六角門,就進了這座被世人稱為懷府奇觀的群芳院。迎面一條青石鋪就的寬敞夾道,道兩邊整齊劃一,排開兩溜各五間樣式相同的小院兒,一水兒的白牆青瓦、小巧的月門兒。眼下除了空閒的那兩處院子,各院的院門兒都敞開著,婆子丫頭們站在院門口,一邊竊竊私議著,一邊探著頭往右側第三間小院那裡張望,見樂以珍走進來,又紛紛側頭跟她打招呼。
樂以珍離尹姨娘那間小院還有段距離呢,就聽到院子裡老太太的喝罵聲了。別看懷老太太腿腳不行,罵起人來真正是中氣十足。待樂以珍從那扇大敞的院門走進去的時候,就見院子裡站滿了人。
正中老太太坐在為她特製地轎榻上。細眉倒豎。長眼吊起。嘴角地皺紋繃緊。顯得她滿面戾氣。陪坐在她身邊地沈夫人正閉目捻著佛珠。臉色也不大好看。七位姨娘股慄顫驚。規規矩矩地一排站在老太太地對面。在她們地面前。一張長條地寬凳之上。尹姨娘趴臥在那裡。兩位婆子掄著竹杖打得正歡。
樂以珍自己是捱過這種懲罰地。她聽著那竹杖掄起來“嗚嗚”地風聲。打在人身上那“啪啪”地脆響。就覺得自己地到大腿沒來由地一陣抽搐。
再看那尹姨娘。已經沒有叫地力氣了。腦袋搭垂著。口中有涎液和血水地混和物流淌下來。髻髮釵環亂蓬蓬地掛著。後身上已經沒有可看地地方了。
老太太地怒火旺盛。毫不憐惜地看著尹姨娘。口中伴著那行刑地聲音尖聲斥道:“你以為你留了下來。這府裡便任由你禍害了嗎?我這懷府之中還不曾有過這等魘魔之事呢!我今日要是饒了你。他日還不定讓你惹出什麼禍端來呢。不如趁早除了你這妖女。還我府中一個清靜!”
那兩位行杖地婆子聽老太太這樣說。手下越發地賣力。杖杖往尹姨娘地脊背上招呼。樂以珍只是略略知道事情地緣由。也沒聽到老太太是如何審地此事。見沈夫人都坐在那裡不吱聲。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地站到老太太地身後。
尹姨娘也知道老太太不打算饒過她了。雖然已經被打得意識模糊。出於求生地本能。她強撐著抬起手來。卯足力道說出一句清晰地話來:“我冤枉…我要見老爺…”
老太太聽她提懷遠駒,更加氣惱:“你敢跟我提遠駒?你既然敢做出詛咒主子太太這種不道義的事來,任誰也救不了你!我今兒就打死你了,我倒要看看遠駒敢把我這個娘怎麼樣?”
行杖的婆子似乎在漲老太太的威風,她那邊話音剛落,其中一位掄圓了那竹杖,使足力道朝著尹姨娘的後脊樑“啪”地一下,尹姨娘渾身一抽搐,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嚇得對面的何姨娘“哇”地哭出一聲,人就向後倒去,幾個小丫頭見狀,抖著手腳上前扶起她來,送她回去了。
樂以珍從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神經受到強烈的刺激,繃得緊緊的,心裡象被人抓了一般難過,暗自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她微微側頭看向沈夫人,只見後者手中的佛珠轉得越來越快,臉色也有些蒼白。
再看老太太,陰沉著一張臉,毫無緩和之意,對尹姨娘的慘狀沒有絲毫的惻隱之心。樂以珍這才明白府里人為什麼那麼怕這位老人。
她自己的傷剛好,她很能體會到尹姨娘目前正在忍受著怎樣的非人痛苦。她自小見到流落的小貓餓得“喵喵”叫,都會心疼地流下眼淚來,何況眼下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打得血肉模糊?
她咬牙警告自己: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老太太打誰都是理所應當的,自己不過是個奴才,輪不上自己說話!千萬不要逞英雄!以後這種事還多著呢!要習慣!要習慣!
可惜她下意識的舉動卻不聽她理智的指揮,她心裡是那樣想的,人卻已經衝了出去,在老太太面前“撲通”跪了下來:“老太太息怒!”
老太太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唬了一跳,瞪著她正要說話,那邊沈夫人也睜開了眼睛,緩緩地說道:“老太太息怒吧,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