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霄卻是不怎麼在意,微燻了眉眼,指尖將那上好的凝脂血玉把玩著,聞言反抬眼看他,“你再猜猜除了太子倒戈,還有誰倒戈?”
景修這次就思考得有些艱難了,好一會兒後才說:“太醫王樸。”
“王樸?此人倒戈與否並不重要,他的手伸不出太醫院之外,真的關乎切身性命,我不會用他,君上也不會用他,他的存在只作用於許青珂身上。”
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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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爵”許青珂從桶中起身,水花從她身上流淌而下,趙娘子在心中默唸幾句阿彌陀佛,一邊將衣服遞過去。
“秦姑娘父親?”趙娘子有些疑惑,“秦爵爺原來不是在朝中中立的嗎,為何會有倒戈說法,是倒戈向太子還是三皇子?”
“太子跟三皇子那種水平還不至於讓本朝唯一世襲罔替的爵府倒戈,秦府根基深,在朝中跟鍾元為首的閣臣們關係極好,切跟宗室也有密切的關係,在民間聲望也高,最重要的是秦爵孤守南部多年,保一方腹地,這樣的根基讓蜀王也不能忽視,但他也有軟肋,便是秦笙。”
趙娘子若有所思,“秦姑娘是世家女,就算秦家權勢再重也很難擺脫選秀的命運,除非早已有婚約或有什麼難言之隱,但這兩種也勢必會耽誤秦姑娘一生,是下下之策,難道是秦爵爺為了保秦姑娘,所以對蜀王……”
“原本忠於蜀國百姓的人,為了病弱嬌寵的女兒,也只能偏向君王,將來君王跟第一軍侯對上的話,若是短兵相接,秦府跟楓陽侯府必然要短兵相接。”
“但今日蜀王不提秦笙的事兒,就證明秦爵讓步了,否則秦笙勢必要成為宮中眾多妃子中的一個。”
其實說起來蜀王也的確四面楚歌,底下群臣各為其主,真正的忠臣忠的卻不是他,否則要用秦府何至於要對人家女兒下手。
這般君王手段,也不知臣子心中該如何作響。
許青珂繫上衣袍帶子,擦拭著溼漉漉的髮絲,“論御人為自己所用,不擇手段,不管他人死活,咱們的君上算是君王者中之最了。”
趙娘子也十分贊同,“可若是如此,秦府那邊……”
“原本想著我要動一番心思幫她的,但既然秦爵已經下水,一些計劃就得更改,但今夜不會有太大的變數。”
許青珂套起外袍的時候,趙娘子驚了,“怎的,公子您還要出門?不是已經都安排好了嗎?何須您出門……”
許青珂開啟窗子,看著外面的明朗夜色,輕輕道,“就算無關那些事兒,今夜有一個姑娘因我的緣故遭了大難,我也是必然要去的。”
這次趙娘子沒有多問,因她知道自家主子是可以輕而易舉就讓他人甘願為之付出生死的人,偏她不自知,也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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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從一華美府邸後門出,入夜色,跟府邸對面的繁華熱鬧背道而馳,它孤獨又落寞得行走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沐浴著月光星辰,繞了最不為人所知的偏僻小道,似乎要避開那些應燈節而高高興興出來遊玩的人。
但馬車內的人撩開了簾子,看著前頭隔了一條街的燈光,她默了好一會,於此時,這道上荒無人煙,她才能真正肆無忌憚得看著這偌大的皇城,這是蜀國人最渴望的紙醉燈謎之地,也是好權勢者畢生想捲動風雲的地方。
可她來得無奈,走得寂然,她想了下,放下簾子,只有喉中即將流出的嘆息。
但她忽然愣了下,只因在簾子即將放下的時候,她看到了前頭涼亭有一輛馬車,涼亭中有人,那人似乎等了有一會,正靜靜看著她。
景萱手指捏緊了簾子,一時間以為自己是在夢裡。
她魂牽夢縈的夢裡,那個人也曾這樣不遠不近得看著她,就站在走廊裡。
以前她偶然看過一話本,男女情愛之浪漫不計其數,但其中有句話叫一遇郎君誤終身。
但那些女子都無怨無悔,她當時想真是可笑,現在卻覺得……
真的無悔。
“公子”許青珂見到景萱下馬車,在車伕跟隨同的婆子驚訝的目光下,離著她七八步遠,這樣喊了她。
公子?跟趙娘子他們喊她的意思是不一樣的,更近於年輕女子對年輕男子的稱呼。
“萱姑娘”許青珂心中一時感慨,腦子裡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眉眼便多了幾分悵然。
景萱聽到她這麼喊自己,握著手絹的指尖又往內緊了緊。
進了涼亭後,她問:“大人不怪我是景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