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站在那裡走也不是,回也不是,柳氏只是吩咐他保護馬文俊去府衙辦事,並沒有吩咐他寸步不離地跟在馬文俊身後,何況馬文俊的品性他是瞭解的,萬一馬文俊是去荒唐了,自己怎麼辦?
等他回過神來,馬文俊的轎子已經緊走慢走地行了一段距離,這時一個賣菜的莊稼漢走了過來,低語道:“五爺,您看這該怎麼辦?我們要不要跟過去?”
老五暴躁道:“不跟!讓他吃點苦頭!馬家遲早被他敗完!”但是他也不敢貿然離開,就在附近逡巡著,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能看見馬文俊的轎子,但是不至於煩著馬文俊——這已經是他這種粗人能做出的最細膩的活兒了。
且說馬文俊的轎子搖搖晃晃去了西市,朝沈如初開的回春坊走過去。
就在這時,之前被老五打傷的算命先生突然不見了,連那“鐵運算元”的招牌都扔在了地上,王連盛發現這一點後,很無恥地以為:一定是這個算命先生是個慫貨,被五老頭那麼一打早嚇得屁滾尿流,滾得遠遠的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陣風聲,瞬間涼爽了一下,但也緊緊是涼爽了一下,而且這涼爽是貼著自己的耳邊過來的,那種涼颼颼裡還帶著一股陰冷,他本能地偏了一下腦袋,倒不是要躲過什麼,只是想回頭望望,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著就聽見王連盛“啊!”的一聲慘叫,他的右邊耳朵被活生生地削了下來,因為劍法實在太快了,就在耳朵的殘片落在地上的時候,他看了幾眼——對,是看了幾眼之後才感覺那股鑽心道的痛,才知道那是自己的耳朵,才發出那一聲慘叫!
而與此同時,那柄快劍已經刺進了轎子裡,王連盛分明看見馬文俊整個人從轎子裡栽跟頭一般倒下來,王連盛頓時傻眼了,簡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爺!來人哪!”王連盛慘叫著,撲過去。
老五聽見了喊聲急忙帶著人衝了過來,但是他趕到時看到的也不過是馬文俊蜷縮在地上的身體,痛苦地扭曲著,那條打了石膏的左腿仍舊保持著僵硬的狀態,和他整個蜷縮的狀態一點不搭配;或者說那根本就是一句屍體——他探了探馬文俊的鼻息,用那雙顫抖不已的老手,結果如同他擔憂的那樣,眼前的馬文俊已經由前面活生生的狀態變成了一個——死人!
真是好快的劍!一招致命!而且擊中了胸口處,直達心臟,連半分偏離都沒有!馬文俊臨死時都沒來得及看清兇手是如何出手的,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直到死亡,他才知道自己被人刺了一劍!
他不甘、痛苦、不可思議!
他雙手捂著胸口,像是在防止自己的心臟蹦出來,這說明劍刺進去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到,直到劍拔出來他才意識到,才感受到了心臟傳來的痛感。
王連盛呢,正一手捂著耳朵,跪在地上找耳朵殘片,明明撿起來放在手裡了,已經手抖的太厲害,又掉在了地上——他就一邊撿著、一邊哭著;一邊抖著,一邊掉著;如此往復了很多次。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他喃喃低語,眼淚鼻涕弄了一臉,還有血液,弄得半個肩膀都溼透了,紅紅的,很嚇人。
老五抓著他的衣襟道:“沒用的東西!整天只會攛掇爺去荒唐,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攛掇,爺怎麼會敢我走?怎麼會……”他越想越氣,一拳頭揍過去,王連盛的小身板根本吃不消,當即摔在地上,連門牙都掉了兩顆!
王連盛被先前的情形嚇壞了,根本不知道疼痛,一個勁地念叨:“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呢?快還我的耳朵!”
老五又氣又急又心疼,馬文俊再不成才也是他看著從小長大的,何況柳氏就這麼一點骨血,他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竟然死於非命!他後悔方才沒有跟上來……他和誰賭氣呢?他犯得著賭氣嗎?
死的不止是馬文俊,還有他那四個轎伕——這四人也並非普通的轎伕,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兵,不僅僅是給馬文俊抬轎子那麼簡單,還負責保護他!可這死人也都是一招斃命,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他越想越惱火!他恨自己!恨自己無能!可他這輩子不善表達,一輩子吃苦、吃虧都在這張笨嘴上。
他衝著天大吼一聲,連衣服都撕扯破了,再低頭的時候,有人看見他老淚縱橫,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已經派了一些人四處去搜尋兇手,可是能在瞬間削掉王連盛的耳朵並且一招將馬文俊斃命的人,那自然是絕頂高手,想抓到談何容易!
何況這時已經圍了一群過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