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請他們到大廳的雕花八仙桌上坐——這個村子還保留著類似古代的上位傳統,貴客和長輩是要坐在上面的。那張桌子上面貼著紅紙和紅綢花,明天估計要拜堂用。賀憶小時候能參加的婚禮有限,所以每次都很好奇地擠到最前面看別人拜堂,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這裡還保留著這種風俗,讓他不由得期待起來。
賀縝坐上去,把不知所措的賀憶帶到身邊坐下,椅子很大,坐兩個人不成問題。然後他就和賀憶的舅舅聊了起來。
從他們的聊天中賀憶知道了一些事,當年把賀憶接走後,賀爺爺為了報答他母親和外婆家的生養之恩,讓賀縝給了他們一筆錢,於是才建起了這棟房子,賀縝後來又幫他們在鎮上開了家小超市,由他舅舅和舅媽經營。他大姨家在村裡也辦了個手工場,當起了老闆,生產的東西都是直接送到賀縝公司旗下的產業裡,家裡那對龍鳳胎也爭氣地考了大學,賀縝還給他們一人一筆錢。表哥高中畢業後沒繼續讀書了,賀縝看他學歷不夠就沒把他安排到公司裡,只給他在市裡開了家飯店,表姐現在還在讀高三,也是靠賀縝的關係進的市重點,而且承諾如果考得好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到底下的公司做事。這讓賀憶有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讓他不得不佩服他爸的大方。
他舅舅跟他爸說話時的語氣也沒賀憶印象中那麼粗魯了,帶著點小心翼翼,他們年齡只相差了差不多十歲,但看起來足足像差了二十歲。他還看到上來倒茶的表姐在看向他爸時不自然的紅暈——頓時他自豪感十足,就差沒大聲炫耀我爸爸比你爸爸厲害了。
像是要在眾人面前表現父子情深一樣,賀憶十分粘著賀縝,也不把前幾天發生的尷尬事情放在心上了,賀縝看出他的驕傲心理,也就著他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戲,喝個茶都要給他吹涼,讓賀憶好不得意。
一會他舅媽就帶著他外婆下來了,他外婆年近七十歲,花白的齊肩短髮上彆著一個紅色的髮卡,穿著花色的衫子,她已經有點老年痴呆了,不過見到賀憶還破天荒地喊得出他的小名。這讓在場的人都很驚訝
賀憶就算嘴上再怎麼說討厭外婆一家子,見到曾經硬朗的老人突然變成現在吐字不清的摸樣,還記得喊他老么,頓時紅了眼睛,其實外婆也沒有那麼討厭的,雖然也會打他,雖然也要他做農活,但是每次趕集她都會偷偷地給他買一兩塊糖,被舅舅打得動不了的時候也是她來給他上藥,母親去世那天外婆抱著他偷偷地抹眼淚……
老人家巍巍顫顫地走到他面前,賀憶趕緊站起來,不知不覺他都比外婆高了,然後他外婆伸出手吃力地摸了摸他的頭,賀憶啞著嗓子喊了聲外婆。老人家也紅了眼圈,嘴裡說著老么乖,手卻塞給他幾顆米花糖——那是賀憶小時候她經常買給他吃的零食。賀憶感覺他就要哭出來了,接過糖就把頭埋到老人的肩上,喃喃說著外婆老么回來看你了。
外婆家的親戚都過來了,忙裡忙外的,舅舅跟舅媽最忙,大姨廠裡也走不開,又怕怠慢了賀縝和賀憶,就讓自己的孩子過來招待他們。
賀憶看著小時候把他欺負得狠了的表哥表姐,不情願跟他們玩,他那些表哥表姐因為小時候對賀憶做的事和賀縝對他們的好覺得對賀憶很愧疚,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一時很冷場。
賀縝在下面和賀憶他舅舅商量完喜宴的事上來就看到那幾個孩子尷尬地坐在一起沒話說的場面,於是認命地當起了和事佬:“怎麼都不說話呢,小憶你又在害羞了麼?都是一起玩大的表哥表姐,又是學長學姐,可以討論一下學校的事情嘛。”見賀憶板著一張臉,他坐過去把他摟在身邊:“還在為小時候的事情生氣呢?爸爸怎麼跟你說的,做人要寬容大量,都是一家人,哪裡有隔夜仇,快去跟表哥表姐們打聲招呼。”
賀憶那幾個表哥表姐也是懂事的人了,知道賀縝這是給他們臺階下,畢竟他們年長一些,說到氣量他們必須給老么做個榜樣,然後大姨家的表姐馬上就接話了:“姨夫你別怪老么,當年是我和哥哥小妹做得不對,不怪小憶不理我們,小憶你願意原諒我們嗎?”
見有人帶頭,其他人也跟著道歉了。賀憶還撅著嘴,賀縝知道他這是不好意思,又接著哄他:“小憶,你看哥哥姐姐們都給你道歉了,你還臭著性子像什麼樣。”
其實賀憶早就不怎麼生氣了,只是他做不出那麼肉麻的事情,不過看在他爸的份上他還是接受了幾個老表的道歉。
一會賀縝電話就響了,他讓賀憶好好跟哥哥姐姐們玩就出去接電話了。
一時屋裡又恢復了寂靜,舅舅家的小表姐和他